西伯利亚隐居那一年。
亚瑟学着做了一手好菜。
他将小木屋的厨房,改造成了一间炼金术师实验室。
他尝试用各种基础元素材料,炼化出丰富的食材和调料。
龙小邪曾经看见,亚瑟围着一条从吉赛尔那里借来的可笑兔子头围裙。
手指泛着微光,神情冷淡地挥舞着一根魔棒,操控着数百个炼金术师系的魔法阵,用炼金术点化着各类灵光闪烁的化学药剂。
亚瑟将一截截沾满雪露的黑色树枝,炼化成喷香扑鼻的泰式咖哩。
将一块块的水鸟蛋壳,炼化成鲜美肥嫩的松茸蘑菇。
将北极熊脱落的爪子,炼化成香辣微辛的芥末酱。
然后他又将一具寿终正寝的北极狐的尸体,炼化成了一只鲜活乱跳的伊式大龙虾。
是的,你没看错。
眼前,这个可怕至极面瘫厨师,他居然操控着炼金术师法阵,将一只干瘪的死狐狸,炼化成了一只又红又大张牙舞爪的大龙虾。
然后,他就那样面无表情的,冷冷淡淡的哼着曲子,咔嚓一下,手起刀落,瞬间就将那只凶霸的大龙虾剁了。
一段段洗刷干净,轻巧地丢进早已准备好的调料堆中,精心腌制着、烹饪着。
那个面瘫厨师头也不抬,冲着一旁目瞪口呆的龙小邪。
“去。通知龙曜和吉赛尔∶晚餐是龙虾料理,准备洗手。”
龙小邪那真是汗如雨下!
虽然他非常钦佩亚瑟这种将炼金术大胆运用到厨艺上的创意思维。
但是钦佩归钦佩,龙小邪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叔叔级的长辈,还是有很多食品卫生上的问题,必须要指点一下亚瑟的。
“亚瑟啊,你确定......这个能吃?”
龙小邪一脸活见鬼的表情,瞪着那只已然被亚瑟大卸八块的肥美大龙虾,瑟瑟发抖道:
“你……确定……这玩意儿能吃?”
要知道,那只老死多月的北极狐尸体,在被龙曜和吉赛尔偶然从雪地里挖出来的时候,早就已经冻成了干尸。
天知道里面滋生了多少细菌,携带了多少病毒。
亚瑟这个不讲食品安全的黑暗厨师,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将那死狐狸拎进厨房,炼化成了晚餐的食材?
开什么玩笑。
这一回,无论这只面瘫狐狸究竟是用了多么狂拽酷炫的烹饪手法,无论画出了多么曼妙绝伦的炼金术法阵。
龙小邪都觉得自己从情感上,是绝对不可能接受这种恶心变质食物的!
假如他现在还是个人类的话,那他宁可饿着肚子,也绝不会吃一口亚瑟这种黑暗料理的。
绝不。
“Well,对我来说,只要有番茄酱都可以。”
麻烦来了。
“啊啊啊!Sans!你这个该死的骷髅!又来添什么乱?!”
“不欢迎我就走了。”
“你你你你你——你怎么进来的!我明明锁门了!”
“反应真慢啊,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拜托——我是个幽灵诶!幽灵懂不懂?!”
“幽灵可以穿墙的可以穿墙的懂不懂?懂不懂啊啊?”
龙小邪像只烦人的鸟一样叽叽喳喳。
然后Sans就把他丢了出去。
“喂——!”
龙小邪一脸悲愤的飘了回来。
“嗨,面瘫狐狸,你这家伙,从没考过厨师上岗资格证书对吧?食品卫生法懂不懂?”
“厨师的职业道德有没有?你确定这种变质的食物,不会把龙曜和吉赛尔给毒死?”
龙小邪义愤填膺,一脸马上就要揭竿起义的悲壮决绝。
“嗨!我在跟你说话呢!面瘫蓝毛死狐狸!你听到了没有?听到了没有?听到了没有?啊?!”
“你要是听到的话就不要再继续生产这种黑暗料理了啊黑暗料理了啊!这不科学啊这不科学啊这不科学!”
龙小邪像只麻雀似的碎碎念着,绕着亚瑟团团转。
亚瑟倒是一点儿没把龙小邪这种没玩没了的絮叨放在心上。
他只要一踏进厨房大门,心情就会变得格外之好。
他甚至还经常一边做着菜,一边哼着歌。
做哪国的菜,就哼哪国的歌。
只不过,无比违和的是……
每当这只面瘫狐狸一脸严肃冷淡地哼着歌、做着菜时,他那屁股后面,都会不自觉地长出一条毛茸茸的蓝白双色的大狐狸尾巴,在半空中有规律地打着节拍。
啪叽啪叽。
可笑极了。
这根狐狸尾巴,就是数个月前,龙曜发现亚瑟真的很喜欢做菜之后,给他新添加的一道“情感表达程序”。
虽然,亚瑟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无聊至极的“情感表达程序”,为此还狠狠修理过龙曜一顿,但是,这并不能影响他做菜时的超级好心情。
只见亚瑟一边轻轻哼着一首很老很老的日本民谣,一边摇着狐狸尾巴,一边大爆手速。
菜刀勺铲与法阵咒语齐飞,飞也似的将那只巨型伊势龙虾,料理成了龙虾海鲜刺身大拼盘、石蒸龙虾、龙虾味增汤、龙虾天妇罗……
然后,他又一顺手,就像凯尔特神话里的大魔法师似的,挥舞着一根灵光闪耀的魔法筷子,将多余的食材和死狐狸的骨头,统统炼化成了新鲜的牛肉和鱼肉。
料理出一锅喷香扑鼻的牛肉寿喜锅,点化出两碟小鱼和日本豆腐。
“闻一闻,解解馋。”
亚瑟冷冷说着,面无表情地取了一小叠龙虾味增汤,用三根手指托着,优雅地端到龙小邪面前,轻轻晃悠了一下。
诶呦我去,好香好香。
这简直就是可恶么他。
龙小邪光闻味道,就馋得差点把自己舌头咬下来了。
亚瑟这只可恶的面瘫蓝毛死狐狸,明知龙小邪是个吃不到任何食物的幽灵,但还是坚持每做好一道菜,就必定拿出来先让他好好闻一闻。
美其名曰“解解馋”。
解馋他个哈姆太郎啊?
这种看得见、摸不着、闻得到、吃不到的悲剧,才叫真正的活受罪懂不?
龙小邪顿时虎起一张黑炭脸,瞪着一双三角眼,用一种“食品卫生监管委员”的目光,狠狠鄙视着他。
“拿开,拿开,切切切。”
“像你这种食材不明的黑暗料理,怎么入得了我龙小邪大魔王的法眼?”
“面瘫狐狸,我告诉你!”
“不要以为你用那么一丁点儿障眼魔法,把这堆狐狸烂肉,炼化得鲜美多汁香飘十里的,就能改变‘它其实是堆烂肉’的事实!”
“我,龙小邪大魔王,可不吃你这套!”
“像我这种火眼金睛的超级纯老爷们儿,是绝绝对对不会被你这种品味低俗的烹饪手法给迷晕过去哒!”
“烂肉就是烂肉啊!死狐狸就是死狐狸啊!”
“像你这种不合格的黑暗料理啊!吃了迟早要拉肚子的啊!根本不适合龙曜和吉赛尔那两个发育头上的小家伙食用啊!”
“我劝你早早回头是岸啊……喂,狐狸,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听没听我说话?听没听我说话?”
龙小邪像只红头苍蝇似的,继续嗡嗡怪叫着,盘旋飞舞在亚瑟周围骚扰着他做菜。
时不时还拼命咽几口口水,以免自己那半透明的唾沫,直接流淌到地上。
那可真是太丢人了。
Sans悠闲的喝着番茄酱。
亚瑟只当龙小邪不存在。
他轻轻一推窗户,就冲着小木屋外飞奔玩耍着的龙曜和吉赛尔喊了一声道:
“吃饭了。”
“呵呵哒,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好香好香!龙虾味增汤?哇嗷!还有牛肉寿喜锅?!”
“天呐噜!乖乖亚瑟宝宝!爸爸好爱好爱你!快来让爸爸亲亲抱抱!么么哒!”
龙曜乍然闻到那日料香味,立刻放下手中正捧着的大狐狸冰雕,像只欢乐的垂耳兔一样,蹦蹦跳跳,就飞奔进了小木屋。
他一边单手揽住亚瑟脖子,撅着嘴巴,妄图献给亚瑟一个“慈爱的父吻”,一边又偷偷伸出另一只手,妄图去抓桌上的食物来吃。
“先洗手。”
亚瑟毫不留情,一把推开了龙曜那自作多情的“父爱之吻”,用力拎住他领子,就将他提到洗手池旁,亲自动手,帮他洗刷刷起来。
“哼!你还爸爸呢?龙曜!幼稚低龄蠢!你那蠢兔子脸皮还能再厚一点吗?除了亚瑟核心芯片中有你一滴鲜血以外,你从头到脚,哪点像他爸爸了?!”
吉赛尔冷哼着也跨进了屋内。
这个漂亮的凯尔特少女,刚一进屋,就无比嫌弃地瞄了餐桌上的“日式料理”一眼,头皮发麻地继续冷哼道:
“哼!亚瑟,你可别告诉我,这些来历不明的日本料理,又是你用什么恶心至极的食材炼化出来的。”
“我,吉赛尔·赫尔南多大小姐,可是死也不会再吃你这种黑暗料理的。要知道,我可是一名真正优雅有教养的淑女……喂龙曜!你在干什么呐?!”
吉赛尔的第二段冷哼,还没来得及哼完,就见龙曜忽然挣脱了亚瑟的束缚,欢蹦乱跳地窜到了桌子旁,一伸手,便将餐桌上吉赛尔那份龙虾大餐,七手八脚统统揽到自己面前,飞快地开始往嘴里塞。
鼓着两只仓鼠似的腮帮子,嘻嘻笑道:
“对对对对!我尊敬的吉赛尔·赫尔南多淑女小姐!”
“这些食物嘛,一看就又是我们家亚瑟的黑暗料理哟!八成就是用早上我们挖出来的那只死狐狸肉炼化而成的对吧?呵呵哒!”
“要不然,这天寒地冻的,哪来伊势大龙虾呢?”
“所以嘛,呵呵呵呵哒,尊敬优雅有教养的淑女小姐,您可千万别吃!统统留给曜曜宝宝我独自享用就可以啦!”
“您老人家赶紧去吃您运来的那些军用罐头和压缩饼干吧,快去快去!”
龙曜一边欢天喜地地咀嚼着食物,一边吧唧着油腻腻的小嘴,用筷子插着一块鲜美多汁的龙虾肉,笑嘻嘻道:
“反正嘛,上星期那个因为实在太讨厌吃压缩饼干和军用罐头而绝食饿晕在雪地里、一边哭、一边喊‘给我一包薯片或者爆米花也可以啊呜呜呜’的幼稚小女孩,一定不是淑女大小姐您,对吧?”
“所以嘛,呵呵哒,快去继续吃您的军用罐头和压缩饼干吧!您的这份黑暗料理龙虾大餐,曜曜一定会一丁点儿都不剩统统帮您吃光光的哟,呵呵哒!”
“你滚!幼稚低龄蠢!谁绝食过了?谁饿晕在雪地里过了?谁大喊过‘给我一包薯片或者爆米花’了?”
“龙曜!别忘了!你还是我大英帝国的阶下囚呢!再敢危言耸听,再敢侮辱我这军情六处最优秀年少的特工专员大人,我立刻枪毙你信不信?!”
吉赛尔大怒,飞扑过来,就去拧龙曜那两个塞得鼓鼓囊囊的腮帮子。
只不过,明显的,正在发育中的她,也实在是讨厌极了军用罐头和压缩饼干。
她纵使再怎么觉得亚瑟的黑暗料理原材料十分恶心,但最终也依旧拉下脸来,和龙曜一起争抢着餐桌上的食物。
“不许抢!吃你自己的!”
“呵呵哒!你不是减肥么?”
两个十来岁的孩子,就这么你来我往地卯上了。
一瞬间,风卷残云。
他们就这样你一言我一句地斗嘴着,上蹿下跳地蹦跶着,短短十几分钟,就将亚瑟那一桌子黑暗料理,统统扫了个精光。
“呵呵哒!曜曜爸爸我今晚要再雕一只活蹦乱跳的大麋鹿出来,给我们家可爱的亚瑟宝宝当坐骑!”
“嗳不对……曜曜爸爸我还要再雕一百只活蹦乱跳的垂耳兔出来,把它们统统训练成会飞天的雪橇兔!”
“呵呵哒!王子!吉赛尔!Sans!明晚我们一起坐着兔子拉的雪橇,飞跃西伯利亚冰原雪岭的夜空好吗?曜曜想去看极光!”
龙曜率先吃完了自己那份,然后,就开始欢蹦乱跳地计划着明晚的娱乐活动了。
他发育得极快,食量大得惊人。
还没满十岁,就已经跟龙小邪的幽灵差不多高了。
“亚瑟宝宝!明晚爸爸带着你坐兔子雪橇啊!呵呵哒!”
龙曜说完,就这么欢呼跳跃着就飞奔出了小木屋,一头钻进他的冰雕群中,开始念念有词,四处描绘着灵光辉闪的炼金术师系符文。
他每次都是这样。
说做就做。
说玩就玩。
说睡就睡。
真是一只令人头疼的蠢兔子。
吉赛尔忍无可忍地冲着他大声咆哮道:
“混账兔子!幼稚低龄蠢!你玩什么玩?玩什么玩?你还没洗碗呢!你从头到脚哪根汗毛像是一个做爸爸的样子了?”
“呵呵呵呵哒。”
龙曜一如既往用一阵欢脱大笑回复着吉赛尔的咆哮。
亚瑟倒是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亲自动手,三下五除二,就将杯盘狼藉的餐桌收拾了个干净。
“去玩吧,我来洗。”
亚瑟冷冷望着屋外那个疯疯癫癫的傻小子,冲着暴跳如雷的吉赛尔一点头道。
吉赛尔小脸一红,大呼小叫着,追了出去。
龙小邪却呆呆站在了原地。
他呆呆站在了亚瑟的身边。
龙小邪这时才渐渐想起来,他其实是准备好了一肚子贬义词,来吐槽亚瑟那些不入流的黑暗料理的。
但是,不知为何,每次在那两个孩子风卷残云的十几分钟用餐时间里,他都只记起了呆呆看着。
看着他们欢笑,看着他们追打,看着他们胡闹大吃,忘记了所有准备用来嘲弄亚瑟的尖刻词语。
算了吧,算了。
不就是些黑暗料理么。
既然吃得那么开心那也就算了吧。
“大不了……拉肚子……”
“应该嘛……吃不死吧……”
龙小邪如此低声咕哝着,偷偷看了身旁的亚瑟一眼。
亚瑟的眼睛是玫紫色的。
淡淡的,好像夏日藤花。
在西伯利亚冰冷的雪原之上,温柔得令人心醉神往。
亚瑟忽然说:“万般种种,尽皆虚无。”
“啥?”
龙小邪闻言一呆。
他总觉得亚瑟那一副超凡脱俗的世外高人表情,就好像下一秒钟就要宣布“我要出家”了似的,禁不住嘴角一阵抽搐道:
“嘿面瘫小狐狸,你又在说啥外星狐狸语呢你!叔叔我听不懂哦。”
亚瑟一边洗碗,一边娴熟地将那两孩子吃剩下的残渣,统统炼化成可循环使用的能源燃料,送入小木屋大厅中熊熊燃烧的壁炉。
然后,他又不辞辛劳地取出了龙曜炼化的古埃及香料,开始为龙小邪的木乃伊做日常保养。
亚瑟一边娴熟地做着家务活,一边随口回了龙小邪一段话。
“龙虾,牛肉,狐狸,你,我,龙曜,吉赛尔,Sans,尽皆虚无,只不过是一堆有机化合物组成的肉块而已——”
“孩子我可没有肉哦,我老的只剩骨头了。”
“——只要能给我足够多的基础物质,我就可用炼金术,随意改变其形状性质,炼化出其肉身。”
“所以,从本质上来讲,你,我,龙曜,吉赛尔,Sans,龙虾,牛肉,腐烂的死狐狸,并没有区别。我唯一不能用炼金术去炼化的,是灵魂。”
“像你这样的灵魂,像龙曜和吉赛尔这样的灵魂,所以,你不必担心食物卫生问题。”
亚瑟说着,还淡淡补充了一句。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有云: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你无需执着表象。”
“啥?啥?啥?”
龙小邪头上顿时冒出一连串黑线和问号。
我嘞个去,还有完没完了。
亚瑟这只面瘫蓝毛狐狸,最近八成是厨房里头炒菜炒多了,系统程序出什么问题了吧?
居然胡言乱语到跟他龙小邪谈论起什么佛经来了?
哦呵呵。
跟他龙小邪谈佛经嗳。
要知道,他龙小邪,从头到脚,有哪根汗毛长得像是能听懂佛经的样子来了吗?
造孽啊真是造孽。
龙小邪忽然觉得,龙曜那个不负责任的老爸,在育儿问题上,一定存在着严重的导向性错误。
看来,他龙小邪,作为一名叔叔级的长辈,是时候有必要去跟龙曜那个幼稚“人父”,好好畅谈一下人生了啊。
他家亚瑟这个熊孩子,八成就是童年太缺父爱,小时候迫于无奈,家务活做得太多,终于做出妄想症来了吧。
可怜啊可怜,可悲啊可悲。
龙小邪一想到这里,顿时心有戚戚,露出一脸“关爱精神病儿童”的温柔表情,用一种特别肉麻、特别慈爱、特别普度众生的目光,柔柔切切地凝望着亚瑟。
亚瑟抬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
“你的脸,为何如此畸形?病发了?”
滚滚滚滚滚。
你才病发了。
你从头到脚每个毛细孔都病发了。
龙小邪顿觉自己有一口冲天佛气,硬生生被亚瑟那句“病发了”的问候,堵在了胸口。
他赶紧收回了自己那普度众生的佛性表情,换回一双凶神恶煞的三角眼,恶狠狠瞪着亚瑟道:
“好好说话,好好说话会不会?面瘫小狐狸!你这是在跟叔叔说话的口气么?叔叔我这可是在给予你家庭的关怀!”
“呵。”
亚瑟淡淡冷笑起来,竟是连面部肌肉都不抽一下的。
这让龙小邪无比不爽。
龙小邪顿时嚣张地双手抱胸,飘浮在半空中,狠狠戳了戳亚瑟脑袋,正颜厉色道:
“什么心经不心经,佛法不佛法的,你个小孩子家家,不要去看那种奇奇怪怪很复杂很深奥的书,当心一不留神,看得剃头出家去。”
龙小邪幻想着亚瑟剃了光头去当和尚的模样,想着想着,就禁不住狞笑了起来。
笑得脸歪嘴歪鼻子歪,像个傻瓜蛋。
亚瑟便又抬头望向了他。
亚瑟忽然说:“好。那我不看佛经。晚上一起看老电影么?”
“啥?”
龙小邪又是一呆。
说实在的,他其实早就习惯了亚瑟那牙尖齿利的刻薄话、皮笑肉不笑的面瘫脸,就这么突然给他来一句柔顺谦恭的邀约,他还真就特不习惯了。
龙小邪只觉浑身鸡皮疙瘩都掉了下来,结结巴巴道:
“看……看什么老电影?你……你脑子坏掉了?”
龙小邪原本还想说:呵呵,你看我龙小邪长得像是看得懂什么老电影文艺片的样子么?要看就给我看小怪兽啊!嗷嗷叫的那种!
但最后想想,这话说出来实在有点掉份儿,显得自己这个叔叔特没品味,特别有损自己英明神武的长辈形象,便暗搓搓地把那句真心话给咽了回去。
亚瑟却淡淡念着电影里的台词,操控着小木屋中的灵械法阵,将灯火昏黄的客厅,迅速改造成了一间小型的电影放映厅。
亚瑟说:"Death smiles at us all. All a man can do is smiles back. The past passed by. The future is not coming yet, whatever it going to be,all we have is,is this,the present."
龙小邪英语听力其实始终都挺糟糕的。
每次只要亚瑟和吉赛尔语速一快,他就有些听不清他们在瞎咕哝些什么。
龙小邪刚想抗议,让亚瑟慢慢说点人话出来听听,亚瑟却已经出门去招呼龙曜和吉赛尔那两个皮孩子回家,一起围着炉火,来看一部过时好久的文艺老电影了。
当天晚上。
龙小邪根本就不记得那部磨磨唧唧的文艺爱情电影里头究竟放的是啥了。
他唯一记得的就是……
吉赛尔居然看着看着就哭了。
这个浪漫骄傲的凯尔特小女孩,居然被电影里男女主角的磨叽狗血爱情故事,感动得泪流满面。
她抱着厚厚的毛毯,缩在亚瑟怀里,哭得像个泪人一样,不停嘀咕着“他们两个原本可以永远永远相爱永远永远在一起的呜呜呜”。
天知道这个年仅十岁的小丫头片子究竟从那成人爱情电影里头看懂了什么名堂。
龙曜则是还没等看到男女主角第一次分离,就已经倒在亚瑟怀里呼噜噜睡着了。
他整天都精力充沛地疯跑胡闹着,天马行空地思考着光怪陆离的新玩意儿,对于那些哭哭啼啼的爱情故事,根本不感兴趣,完全有看没懂。
龙曜只觉得电影里那音乐凄凄惨惨的还挺好听,十分适合当催眠曲,没过多久,就已经四仰八叉地打起了呼噜,流起了口水,遭到了吉赛尔的狠狠鄙视。
亚瑟倒是依旧一脸冷淡,面无表情地看完了一整部电影。
他一会儿给吉赛尔递餐巾纸,一会儿给龙曜盖被子,一会儿给Sans拿蕃茄酱,一会儿又给龙小邪讲解一下无聊的文艺电影史,服务十分周到。
以至于电影还没播到一半,龙曜,吉赛尔,龙小邪,Sans四人,就像四只小鸡崽围着一只慈祥的老母鸡似的,把亚瑟围了个严严实实。
那一晚。
很奇异。
龙小邪完全记不得那老电影讲了什么,更记不得亚瑟给他科普的那些冗长的电影史又是什么。
他只是完完整整地,清清楚楚地,记住他们每一个人的神情,每一个人的模样,每一个人胡闹嬉笑时的疯话。
那一晚,龙小邪忽然有点明白过来,
为什么亚瑟总喜欢喊他们一起过来看电影了。
因为彼此相依,如此真实温暖。
因为往昔虽老,久久萦留不散。
那一晚,龙小邪忽然有点希望,那一场无聊缠绵的爱情老电影,能够放得长一些,再长一些,长到永远都不会结束炸。
长到让他们所有人都忘记了肉身的虚无,生命的短暂,永恒的无奈。
然后,当他这样许愿着的时候。
电影,结束了。
亚瑟把哭哭啼啼的吉赛尔哄回了房间。
亚瑟把睡眼惺忪的龙曜抱回了床上。
亚瑟把龙小邪的木乃伊放置在安魂的古埃及香料中间。
亚瑟把Sans喝完的蕃茄酱瓶收拾了。
亚瑟准备去睡觉了。
亚瑟跟他说:晚安。
龙小邪也说:晚安。
说完后,他就背着亚瑟,一个人偷偷飘回了客厅。
一个人坐在那电影结束后的黑暗之中。
一个人呆呆坐到了天亮。
就好似……他们那场无聊的老电影……
永远不会散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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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大那个善于隐藏自己的骷髅。
作者大大他不惜一切,强行改变了法则。
作者大大他摧毁了操控者,只为寻回重要挚友,却也为此失去了一切!
作者大大在那吞噬生命的死亡阶梯上,他犯下重罪,无法解脱,无可救赎。
作者大大龙血的冥河,吞噬了他的身躯,上古战士的遗骸,嘲笑着他的真情愚昧!
作者大大但要知道,最后他拯救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