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洋醒来时正躺在一张床上,手指处应该是被细心包扎过,他试探性地动了动,却发现自己的左手没有了知觉。
他当时心下了然,说不上崩溃绝望,只有绵绵无绝期的恨萦绕在心头。
回过神来环顾四周,是间极其简陋的木屋,应该也是才刚被收拾出来,有种质朴而让人安心的味道,好像就待在这里,风雨不染,人间不扰。
薛洋时年七岁,虽说同样经历了重大变故,却早已经过人情世故打磨,没着孩童的天真,是个冷静又理智的孩子。
沉鸢走进来时,就看到小孩儿怔怔地坐在床上,神色恍惚。她自幼就学着秉公行事不偏不倚,父亲又不爱她和世家交往过密,所以,堂堂沉鸢,是个不会和同龄人往来,没有朋友的小笨蛋。
“你醒了?”进门的姑娘眉眼盈盈,生得高贵而淡漠,看上去是个不好相处的人。
薛洋当然不会相信是她救了自己,只是问道:“你是恩人的女儿吗?你们想要我为你们做些什么?”等价交换,残忍而又真实的丛林法则。
沉鸢学的是乐善好施,助人为乐。委实和他的三观合不来,最终只能皱着眉头告诉小狼崽子:“是我救的你,我不需要你帮我做任何事。”
薛洋用舌头去顶嘴里的虎牙,这是他沉思时候的惯有表现。在他的人生里善意稀薄,从未体验过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就被爱护,尤其是在经历了常慈安一事后。
沉鸢倒是没有大在意他的态度,于她而言,相逢即是有缘。“广结缘,莫问善恶,莫问前程,莫问归期”一直都是她父亲所教导的态度。
她犹犹豫豫地拿出了放在床边柜台上的一个小纸包,像薛洋递过去。手指白皙修长,指甲是可爱的小半新月,一看便是没有吃过苦头的大家小姐。
薛洋愣了一下,接过纸包打开,里面是几个有些碎的鲜花酥饼,已经凉了,却还隐隐掺杂着一点茉莉的香味。
“你昏了两天两夜,中途一直在发烧,有时候半睡半醒之间说胡话,我听到说些什么点心,就去买了一份。镇上点心铺子已经要收摊了,只能买到这些。”沉鸢有些别扭地说道,说完便装作不在意地扭过了头。
薛洋茫然地捧着糕点,像捧着自己的整个世界。而沉鸢刚好转了过去,恰恰错过了他这般神态。
分明糕点早已冷了下来,薛洋却觉得一股热气源源不断地传向手中,流经四肢百骸,汇聚在心头,暖得让人鼻子发酸。
“啪嗒”一滴泪悄无声息地落了出来,点在被上,无人得知。
薛洋吸一口气,郑重道:“姐姐,谢谢你。”
沉鸢不语,只是贴心地帮他把被子整理好,然后转身走出了屋子,微风拂过,她的手微微颤抖着。
指尖夹着几张残页,若是有哪位修道大拿,定了念出它的名字。
——《破阵诀》
世间最刚烈的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