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毁灭

“轰——”

爆炸声响彻云霄，冲天的火光碾压过寸寸满目疮痍的大地，破旧不堪的木屋小舍被烈焰燎烧殆尽，浅堆的泥土砖瓦在一片黑焦味中终于不堪负重倒塌下来，宛若多米诺骨牌般冲刷一整片村庄。

长无尽头的边界线对面骤然响起刺耳的警笛声，独一无二的红蓝灯光扫荡天际下种满鬼红色花种的田野。

枪声惊跑一方朱雀，野生动物吓蹿各处，凄怨悲苦的哀嚎声遍野，世界在那一瞬间仿佛被装上加速器。装备齐全的人群接踵而至，指挥命令在对讲机里怒号爆厉，黑黝黝的枪口不停追击扫射，血溅染红漫长的黑夜，点缀丛野里狰狞疯长的花骨朵儿。

深蓝色天幕被灼烧出一个巨大黑洞，怪兽的獠牙企图吃掉高高悬起的银白弯月，它奢侈洒下星星点点的白光，将如浪的浮沉和灰颗粒硝烟照亮一方。

战火纷飞下，我将最后的指令下达，暗骂身后甩不掉的队伍，将没了子弹的手枪狠狠摔在木墙上。前方的路黑不可侧，我脚步不停，疾步穿梭在这一条暗巷里。

我对地形的熟悉很快将身后步态错乱的声音甩掉，我半步堪堪踏出巷口，突然右侧冲过一道疾风，余光里带着银白色光刃的刀口重重劈向我。

“妈的！”

我眼尾凶狠一眯，反应极快稳住脚步往左后侧躲去，转了足足一百八十度，这个动作进行的同时从右腿黑靴中骤然抽出一把匕首拦在胸前，抵住了来者狠狠刺向我的刀口。

冷兵器碰撞在空中爆发出金属火花，我攥住匕首口的左手手指瞬间冒出血珠，断了线地顺着刀缘往下滚，我痛闷一声，狠狠吸了一口气，眼光一凛，发力踹向来人的右膝，借着短暂的停顿，我迅速扭住那截纤细修长的腕骨，一用力“碰”得一下，她被迫松手，长刀落地，扬起一层尘土。

狂风大作，我敛眸看向她，这才注意到，眼前被墨色掩去制服的人是个相貌优越的女人，她眼里翻滚怒火，低吼一声就着我擒住她的动作往前推压我，左拳扬起朝我的右脸捶了过来。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刻，我右手划扬过匕首，锋利的刀刃划过她坚硬的指骨，我受冲击不甚往后倒，有目的地拽着她往我的方向栽过来，在她压向我的瞬间松开对她的桎梏滚向一旁撞在墙上。

我皱着眉连气都不喘弹跳起身，扔弃匕首，脚一踩，刀刃飞天，我空手握住了方才她掉落在地的长刀，换了杀人工具的我丝毫没有犹豫踹上她还没来得及起身的胸腹，刀口转下，我煞红血丝的眼球死死怒视着身下的女人，疯了一样地刺了下去——

“啊——”她痛叫出声，鲜血像洪流从她的身体里不停往外喷涌，溅红我抽搐发抖的全身。

我蹲下身子跨坐在她的身上，咬紧牙关，将一头黑发撩开，抬起肮脏泥泞的手指，蛮力扯过她的头发将她上半身提了起来，狠戾的眼光在她痛苦的面部表情上一点一点凌迟。

“你他妈……啊——”

我指节用力，强迫她止住后续无用的临终遗言，“想杀我？”我冷哼一声，瞥眼落在她战栗狼狈的模样上，指节用力，讽刺地吐出四个字，“不自量力。”

借着皎洁如斯的月光，在这窄巷里，我努力辨析她的容貌。她身上的血液快速流失，此刻显然有些力不从心，虚弱的呼吸声渐渐堙灭在无妄的黑暗里。

就在我再接再厉拔出刀刃想要抹掉她脖子给她个痛快时，地上的女人突然扬起诡异的笑容，她抬起血痕斑驳的手，指向我的身后。

“咱俩要同归于尽了……”

什么？

我猝然回头，却只见身后黑暗无边什么人都没有，我心一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从察觉到我转过头最快也需一秒的时间，但就在那一秒里，原本濒死的女人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力气，在我不知道的暗角里，勾住我扔弃在地的匕首，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噗呲——”

这是我心脏骤缩绞痛的声音。

血“呲溜”往外喷射，我瞳孔剧烈颤动，一口黑血从喉咙疯狂往上涌硬生生痛咳了出来，我被她翻身抵在墙上，这个姿势顺势将匕刃捣进了更深的位置。

“呃……”一口血糊住我的口腔，溢出的血染全我胸前的衣襟，我下意识把住她的胳膊，但无济于事，只能看见她漆黑的瞳孔里展露得意的神色。

心脏位于胸廓下，被一圈肋骨包裹保护，倘若没有细致的技巧和惊人的力度是很难刺穿心脏的，而就是这样高难度的杀人手段，眼前的女人在生命倒计时下也能完成得如此漂亮。

她的呼吸声很轻，几乎是摒着气刺杀我，此刻看着她眼里的决然，我突然明白过来，她是真的要我死，不惜一切代价的那种。

“没人跟你说过不能轻敌吗？”她连勾嘴角嘲讽我的力气都没有，她更加用力往前推，我狰狞着脸拼命喘息，疼痛顷刻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我听见她虚无缥缈的声音，“真的可惜……我的警校老师就教导过我们无数次，不能轻敌……”

她腹部的血点缀她雪白的肌肤，冷冽的风下有着难以言明的火药味，我知道不远处的爆炸战火还在持续输出，而在这个寂静的角落里，她本该无息的声音却比任何都要震耳欲聋。

“你这种人就该下地狱的……”我视野渐渐模糊，耳膜仿佛冲了血，她的诅咒虚化回荡在我的脑海里，“我说过我们要同归于尽的吧，跟你死在一起，够我难看一辈子的……”

我带着血味的热气蒸腾燃烧，我和她的距离如此地近，近到我点头就能抵到她的额头。

“你叫什么名字。”

我想知道这个能够杀了我的女人到底是谁。

黑暗渐渐腐蚀掉我们的生命，她并不打算满足我的好奇心，冷漠说道：“你不配知道……”

感知渐渐消失，我再也无法发声，无法阻止我的死亡。

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彻底跌入万丈深渊之时，我想我永远都无法忘记这张将我送进地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