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林灵素等人走了,皇上也开始拟诏书。
为了拟诏书,皇上特意夜开宫门,去请来了中书舍人宇文虚中来草拟诏书。夜开宫门流程虽繁琐,但有皇帝亲书夜开宫门诏令,一切也就没那么繁琐。
宇文虚中不是什么斡旋其中的大人物,只不过是个中书舍人,每天勤勤恳恳,从不结党营私。皇上找他起草诏书,也是为了明早在垂拱殿能跟群臣少费口舌。
若问诏书内容是何,
诏书下了两道:一道是赐张南薰宗室女身份,另一道,遣宗室女张南薰与辽和亲。
皇上也想好了,既然宇文大学士诏书都拟了,索性,这送诏书的任务也给他,此事今晚就全部解决。
若只是废掉南薰的太子妃争夺之权,仍留京中,太子难免割舍不下,或者说,留在大宋也是一个道理。
只有让他没有机会再接近张南薰,他才能死心。皇上想,也许这段时期过了也就好了,而此时此刻,惟有快刀斩乱麻。
其实在皇上心底里,他并不想废储,赵楷书画技艺精湛,可并非储君好人选。这档子事一出,皇帝也怕自己万一会因太子囿于情爱而动了废黜之心。
今晚一切,就是皇帝自己给自己吃定心丸。
可对张府来说,至暗的灾难今晚将降临于此。
宇文大学士这趟走的也是糟心,谁愿意去送这样的诏书呢。
皇上给张府两个选择,一,今晚接诏书,宫内即刻着人置办和亲之物,明日一早便启程赴辽。另一,今日随人回皇城司,明日午时三刻问斩。
只这一日,张南薰就将绝望一词体悟透彻。
张夫人更是完完全全崩溃了:“娘不该让你去竞选太子妃,娘不该………薰儿啊我的薰儿,都是娘的错都是娘的错……你………哎呀…………”张夫人哭的不能自已。
宇文虚中:“有些事情须得跟张大人说明,此事未经太子了解,也不必再令太子知晓,若执迷不悟,只怕要动了皇储之事,可是你我担待不起的啊。皇上自也是不愿皇储事再有变动,望张大人顾全大局。”
张大人还强装镇定:“多谢宇文大人善言提醒,我们自家人要说两句话,还请宇文大人在堂内稍候片刻。”
宇文虚中深深地鞠了躬便退下了。
张大人再也忍不住:“薰儿,你可知,在你出生时,我和你娘曾给你找过道士算命。你那时其实就……可是我和你娘都不信,如今却,如今却铸成大错,是爹娘的错,是爹娘害了你!”
南薰只是不停的掩面哭泣。
张夫人便是继续不停的哭诉。
突然一下,南薰把手放下了来,安静镇定的对父亲母亲说:“爹,娘,您二老是知道我的性格的,若真不让我去争一争,我也会拼了命的去。结果还是一样,我命即是此,怪不得别人的。宇文学士也已经来了,皇上的诏书也已经下了,我们都,都没得选。”
说完张夫人哭的更伤心了:“薰儿薰儿,不行,娘不让你走!不让你走!老爷你去你现在就进宫,进宫去求求皇上,去求求皇上!!”张夫人哭倒在地上,都快窒息了。
南薰站起身来,扶起母亲,强忍住自己的泪水走出门外:“宇文学士,若我离开宋境,皇上可是不再追究张府的罪,不会影响到我父亲和我长兄?”
宇文虚中拱手对张南薰说道:“张娘子请你放心,若你此行坚定离开不在留恋此地,皇上有令,定保张府阖府上下平安!”
张南薰拂动双袖,双膝跪下:“臣女张南薰接旨。”
张夫人从屋中冲出来:“南薰南薰!薰儿,不要,不要接旨,不要接旨。”随后跪倒在宇文学士旁边:“宇文学士求您向皇上求求情,南薰不能去辽国,那里就是魔窟啊,我求求您宇文学士,宇文大人,求您了求您了…呜呜呜…”
宇文学士心里很难受,可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只是个传话的。“张夫人您莫如此激动,再急坏了身体……”
南薰起身扶母亲,哽咽着:“娘,不必担心我,我福大命大,到哪都有神灵保佑我。我此行百利而无一害,也不用给哥哥写信了,他在前线,切莫为我的事分心。而且我若不去,也已是死路一条,我这一走,可保父亲母亲和长兄平安,又何乐不为呢?”
张夫人依旧无法接受:“南薰不能不能,等你哥哥回来………”
南薰闭上眼睛,想象着过去与未来,都是虚幻与缥缈,都只一瞬划过。
南薰跟宇文大人微笑着说:“宇文大人继续吧,麻烦您了。”
宇文虚中点点头:“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特册封永静东光军张邦昌之女张氏南薰………”
南薰闭上眼睛,想象着过去与未来,都是虚幻与缥缈,都只一瞬划过。
随后慢慢将眼睛睁开,她当然没有一下子痛快死过去。睁开眼后的世界还是闭眼前那个世界。
“宜封为长安郡君,可令所司,以礼册封。…………
愿长安郡君与大辽大皇帝琴瑟和弦,共普佳话。
钦此!
政和六年四月廿六。”
南薰再也没有哭出声来,镇定到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