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宝钻石,翡翠玉器都是价值连城的珍贵物件儿,触碰时要小心到极致,欣赏时要将它放在亮眼的灯光下,用世界上最明媚的光看清它们玲珑剔透的心。本质上和爱情无异。可人年少时太不把这种珍贵的东西放在眼里,把钻石看成玻璃,把爱情当做游戏。
黄明昊从不展卖我的作品,只是当做艺术品放在家里,他说过从不把我当成商品,可以被贩卖和任人挑剔。我起初觉得这是另一种程度上的束缚,禁锢在一个小小的玻璃柜子里,只能任他欣赏和把玩。可我后来才知道,他远比我要懂得封存爱意的珍贵。
这两天他忙着办珠宝展的事,公司上下忙成一团,他无暇来守着我画图了,我就一个人待在工作室里。
毕雯珺听说我开了间工作室过来找我,手里还捧了一束我最喜欢的满天星。
他还是老样子,冬天爱穿白色的高领毛衣,外面搭一件大衣,简单但看起来温柔优雅,他人也是这样的,总是文质彬彬的儒雅气质,话很少,只爱跟熟悉的人开玩笑,但脸上的笑容始终柔和,像是对谁都没有脾气似的。我性格不好,大学时画不出图纸就气得跺脚,而他每次都是耐心的安慰我,帮我提供些新的想法。
“雯珺,你来了。”我笑着去迎他。
“哟,几年没见还是这么漂亮。”他咧开嘴笑着说,又把手上的花递给我,“你喜欢的花。”
黄明昊不爱花,他有轻微的过敏,一碰着花就会难受,他知道我喜欢花,但我从不让他买。
“我知道今天Justin不在这儿,才买了花。”他笑着说,他习惯叫黄明昊的英文名。
“进来坐吧。”
我招呼他进来,又去倒了杯水,他盯着我,眼睛里全是笑意。
“你干嘛这样盯着我啊?”我笑着问他。
这个问题我问过许多次,从前我画图纸时他也这样看着我,这么多年,他眼睛里的那一份真诚和善良一直都没变。
“很久没见了,认真的看看不行吗?”他反倒是笑着问我,“Justin是不是打算拍卖你的新作?”
我点点头。
“准备得怎么样?”
我又摇头,叹了口气:“前几天出去看了一下,心里大概有个想法,可是画出来的东西还是不太满意。”
毕雯珺笑了笑,调侃我道:“怎么还是这么笨啊...”
他笑起来,眼睛亮亮的。他看着我时,我总会不自觉的垂下眼眸,不好意思去瞧他。
他家世代都是做珠宝生意的,没想到到了他这一代,取名字也还是那么讲究。雯,美丽斑驳,珺,美玉也,他这个名字似乎天生就是为了珠宝美玉而生的。
“我想做一条富有中国传统特色的项链。”我说着。
这对他来说似乎并不是难题,他笑了笑然后一下子就解开了我心里的疑惑。
“用红翡,做成项圈。”
“项圈?”
古代女子出嫁时佩戴的那种样式,具有女性尊贵和柔美的特征,也代表了美好的寓意,而红翡颜色绚烂夺目,光华璀然,比宝石的光彩更漂亮,并且简单的款式也符合我一贯的风格。
果然还是毕雯珺能够一语中的,每次都能帮我想一个完美的好主意。
“嗯,这个应该难不倒你。”他柔声说道。
我朝他笑了笑,示意他我已经有了些想法。
“那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等展会结束之后,我们三个人好好出来叙叙旧。”
送走了他,我开始潜心设计我的图纸,粗略画完轮廓,我又给黄明昊打了个电话。
是助理接的。
“夫人,先生正在开会,您有什么吩咐?”
“库房里有红翡吗?我想这次展会上的拍卖品用红翡。”我问道。
助理回答说要亲自去库房看看才能给我答复,挂掉电话之后,我俯身在工作台上画画。
一画起来就忘了时间,外面的天色逐渐暗了。弯腰太久,一抬头眼睛都有些冒金星。我揉了揉眼睛,起身去接杯水,却瞥见放在窗台上的那束满天星。
这花和它的名字一样美,白色的小花如同夜空里天上的星辰一般闪耀,看见它就能想到小时候看到的星星,而现在的城市里,灯光闪烁,哪有人抬头去看天空。
像毕雯珺的眼睛。他和黄明昊那双眸子不同,黄明昊骨子里有一股子少年的桀骜气,脸上的那种骄傲和自信让他眼睛里的单纯澄澈格外珍贵可爱。但毕雯珺天生就是温柔冷淡的,说话总是云淡风轻,似乎什么事都不挂在心上,一双眸子全是和煦的春风,偶尔有些忧郁,就像那暗夜里的星辰。
看着那束花,我有些晃了神。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隐忍和坚强的人,认识毕雯珺比黄明昊更早。那时候学珠宝设计,时常都呆在教室里画图。这是一项枯燥乏味的事务,我总是没有耐心,画不出来就乱发脾气,那时候老师布置的作业也多,毕雯珺就经常陪着我熬夜赶画。
后来我遇到了隔壁金融专业的黄明昊,他比我们小一级。我当时以为我们学校学文化专业的人都是古板无趣的,但黄明昊太不一样了。
他喜欢打球喜欢游泳,唱歌也很好听。穿着打扮也跟那些理工生不一样。虽然喜欢穿白衬衣,可耳朵上的链子,手上的戒指却暴露了他其实是个很酷的男孩子。有一次,我路过他正在打篮球的操场时,看见他只穿着露肩的背心,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很好看,汗水就从额角滴下来。
我居然对这样帅气的男孩子心动至极。
也并非是毕雯珺不够好看,只是他那样的人总是给我一种不可亵玩的疏离感,他不像黄明昊那样,总是能让我感到新鲜和快乐。
我承认我年轻时也是个肤浅的人,大抵是习惯欣赏那些华丽的珠宝,于是就连欣赏男孩子的时候也不得不用苛刻的眼光了吧。
黄明昊来的时候我还在发呆,看我想得入神不忍心打扰我的思绪,就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我,眼睛瞥见了窗台上的花。
我收回思绪转过身就看见他盯着我。
“怎么站在门口?”我问他,看见他的眼神我又偏头看了一眼手边的花,“雯珺来过。”
他吃味的笑了笑:“我说呢。除了他也没人会给你买花。”
他眼神有些失落。我抱起花看了看:“这是我最喜欢的花。”
黄明昊低头笑了一声,随即走进来看我画的图纸。
我画得算是完整精致了,用料和长度也标得很清楚,就差录进电脑里。
他仔细看了两眼,熟练的帮我把画放在录入机器里。
“很漂亮。”他淡淡的说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你吃醋了?”我有些调侃的问他。
霸道的男人,什么事情都要吃醋,明明是他不喜欢花,却不准我喜欢。
我斜着眼看他,他并不说话,亮眼的灯光从他的下颚照射上去,看上去有些冷峻,眼神也有些疲惫。
他也忙了一天。
“我来吧。”我走过去把他推到一边。
“雯珺给你的想法?”他问我。
这句话让我有些生气。他为什么总是这样咄咄逼人呢?从以前开始他就一直这样,我和毕雯珺的普通朋友关系非要被他理解为人家对我有所图,我已经是他的妻子了,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我明白他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我也对之前自己的误会感到自责,可是为什么,他总是要这样?
我不想同他吵架,忍了忍脾气并不回答,默默做着手上的事。
有些沉默。我转过头看他。
他盯着我,眼球上的红血丝很突兀。
我的心脏停滞了一下,像平静的大海被丢了一颗石头,有些下坠的、尖锐的疼痛,把我破碎的心又砸了一个窟窿。
这种软弱的感性情绪,名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