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梦丹眼见君安然逐渐恢复神智,正自欣喜若狂之时,突然一个威严而洪亮的声音响起:“无量天尊,今日贫道便要斩妖除魔!”
王梦丹等人闻声一齐大惊,不约而同的都向声音传来之处望去。
声音传来之处,却是在那间早已没有了屋顶的茅屋上面。
众人因为刚才一齐聚在靠近茅屋墙壁之处说话,因此想要看到说话之人,必须要与屋墙拉开一段距离,但是当众人刚刚离开墙壁,说话之人早已飘身落地。
楚天舒刚刚正因为那个怪老道在屋顶上偷袭君安然而感到生气,此刻见来人又从屋顶落下,不禁有些不悦的叫道:“大丈夫行得正坐得端,来去也当光明磊落,你却因何还要鬼鬼祟祟的蹿房越脊?难道你的脚下没有路吗?”
楚天舒和来人说话的时候,大家已经看的清楚,来人是个年逾花甲花甲的道士,一袭赭黄八卦仙衣裹体,头戴阴阳鱼道冠,手摆拂尘背负长剑。
这人长着一张黑乎乎的脸庞,两道刷子眉下是一对精光闪烁的黑豆眼;两片薄嘴唇上是两撇发白的八字胡,模样虽算不得惊世骇俗,但却自带一股威严的英气!
在楚天舒含冤带怒的质问下,这人也在不住的打量着楚天舒他们,他微微一笑道:“这位英雄说的极是,可是如今天下之路尽被一些虎豹豺狼所侵,被一些妖魔鬼怪所占,你还要贫道去哪里走?”
楚天舒听了道人所讲,竟是一时语塞,站在原地张合了半天嘴巴,却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是“呃……呃”的不知如何是好。
王梦丹见这道人话中有话,特别是说道“被一些妖魔鬼怪所占”之时,两道犀利的目光直射君安然,便立刻警觉起来,迅速踏上一步,挡在君安然身前脆声向那道人问道:“那么还请道长明示,这妖魔鬼怪现在何处?”
这道人把目光转向王梦丹哈哈一笑:“哈哈……这位女侠客真是快人快语,不过看你满面疮痍,想是也被刚刚的恶鼠噬咬,为何你们偏偏还能站在这里说话?莫不是你们都已被邪灵所控?”
说道此处,突然面色一凛:“既是邪灵入体,今日本道爷就要除魔卫道!”
话音刚落,这道人探臂膀摸剑柄,一声龙吟,长剑出匣,朦胧的夜色之中立刻便打了一道利闪!
真是好剑!
剑好,身手更是不凡,道人长剑出鞘,左脚向前虚踏半步,左手握成虎拳,身形微蹲,右肘压剑立于身侧,一式“虎守杏林”面向王梦丹已蓄势待发!
王梦丹观其意境,见此道人双目之中神光内敛,虚步之形犹如猛虎蓄势,如若发现猎物,便可一举扑获,此刻与之交手,道人的后招定会如同长江大河般滔滔不绝绵绵不息。
想到此处,王梦丹忽然“噗嗤”一笑:“道爷好俊的功夫,这一式虎守杏林用的甚妙,外人看来,好似道爷对我一个小女子示之以礼,其实道爷这招之后尽是连绵不绝的杀招,只要小女子先动手了,那么等待我的便是一招猛虎下山!不知小女子说的对也不对?”
王梦丹嘴里轻描淡写的说着,可是一双美目却是眨也不眨的盯着那个道人的眼睛。
要知道,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一个人是否说谎,稍加留意,从他的眼睛一看便知。
那道人果然并非说谎之人,想也不想的就缓缓点头,不过眼中却闪现一抹狐疑之色:“请问姑娘,你是何人?怎会识得贫道剑法?”
王梦丹说的果然不假,原来这道人的一套“华佗五禽剑”是王梦丹很久之前就在红尘客那里学到的了,当初红尘客传剑之时,曾经详细的给她讲解:华佗五禽剑初时,是在东汉时期明医华佗所创的五禽戏之中融入了剑法而演变,之所以称为“五禽”,是因为全套剑法共有五势剑法组成,其中有虎、鹿、猿、熊、鸟。
鸟以鹤为代表,所以又称虎、鹿、猿、熊、鹤。
其中虎势剑法讲究的是凶猛;鹿为敏捷;猿为灵动;熊为稳健;鹤为轻灵。
此时这位道爷上来就用最为凶狠的虎势剑法相示,想必是抱定了欲将君安然除之而后快的决心,王梦丹如若不能动用嘴皮子功夫令这位道爷撤剑收手,一场恶战是避免不了的了。
何况王梦丹此刻身体虚弱,剧毒刚消,想要取胜好比登天;楚天舒虽然身强体壮,可他毕竟只是一个樵夫而已;至于君安然,虽然君安然发起狂来无所畏惧,但要是打这样的道爷,仍属蚂蚁撼树,再有就是万一因为这一战,让刚刚恢复神智的他再次坠入魔道那就得不偿失了。
考虑再三,王梦丹觉得,还是以和为贵。
所以,王梦丹面对这个老道的问话倒也老实,原原本本的说道:“不瞒道爷,小女子是宗泽元帅的贴身婢女,也是烟云野鹤红尘客陆饶的干孙女儿,道爷的这套剑法我陆爷爷也曾传授与我,只是练起来空有其表,决计没有道爷这样的意境,所以今日见了道爷的高招,就随口说了出来。”
王梦丹抬出宗泽的大名,本意只想告知对方,我们是朝廷中人,希望对方不要苦苦为难,那曾想对方对宗泽却是没有多大反应,却对烟云野鹤红尘客几个字显出万分激动的样子:“什么?你是陆饶那老小子的孙女儿?陆饶老小子现在何处?怎么放心让你一个小丫头在外面?哎呀呀……我们一晃已有十几年没见了……”
这位道爷一说起红尘客陆饶,竟是泪眼汪汪的,边感慨万千的说着,边收起了宝剑,几步来到王梦丹身边:“小丫头,你说你是陆饶的干孙女,你也得叫我一声爷爷呢,告诉爷爷,你叫什么名字……”
王梦丹对眼前这个老道一百八十度态度的转变一时有些不适,不禁警觉的张开双臂拦住这位老道:“这位道爷且慢!”
老道闻言一怔,不过却也听话,立刻距离王梦丹两步之外站住了身形:“小丫头,你有什么怀疑的吗?我既是你陆爷爷的朋友,贫道的俗家名讳我就告知与你,贫道上邢下道中间一个天,道号三净,意为三界皆为净土,如若不净,贫道便要扫清一切魔障!”
报过名号之后,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你这伶俐丫头听说过吗?”
王梦丹听这道人自报邢天道,心头之前的惊惧警觉之情一扫而光,瞬间转变成无尽的喜悦和委屈,心说历经这么许多的劫难,现如今终于遇见亲人了。
虽然她今天也是第一次和邢天道见面,但是在红尘客的嘴里,她可没少听他说起过。
邢天道,乃正一道教茅山分教观主,此人一身绝世武功出神入化,尤其以华佗五禽剑法和先天乾坤气见长。
华佗五禽戏原本只是华佗为强健大众体魄而研创的一套体操,其模仿虎鹿熊猿鹤而运动以达到强身健体的效果,不料却被邢天道融入了剑法,施展起来却是将“五禽”的妙处发挥的淋漓尽致,并且剑法之中刚猛与柔韧相济、杀招与灵动共存。
至于先天乾坤气,更是邢天道的一项绝艺,可以将自身一股真气在体内一分为二,化为阴阳双性,双掌合击便可打出阴阳鱼旋转气轮,一分为二便可化为两把太极气刀!
当年陆饶曾远赴茅山,为的就是与邢天道在武学之中一较长短,二人每日闲暇之时便是谈论各家武学长短,说道兴起之时便动手切磋,可是二人的赤阳息与先天乾坤气各有千秋,每次拼斗都是平分秋色;最后论到剑法,红尘客的流云剑法竟然也无法胜了邢天道的五禽剑。
半年后。
二人因朝夕相处,又彼此仰慕对方武功和人品,最后竟成为莫逆之交。
分别之日,二人依依惜别之时,再度订下了十年再会之期。
分别之后,邢天道每日更加勤奋练功,为的就是十年之后与陆饶再度相会,到时可以较陆饶略胜一筹。
可是十年期满,却等不到陆饶的半个人影,开始以为是红尘客陆饶被杂事所拖,想必晚个三两个月也许他就来了,可是一等就等了十一年也没有见到陆饶的影子。
这下邢天道再也无法静心等候,心说陆老头儿不会是被哪路仇家给杀了吧?
因为无法确定陆饶失约原因,又担心陆饶真的命丧江湖,所以邢天道把教中事物托付与掌院明心道长,自己孤身一人开始了江湖游历,到处打探红尘客陆饶的消息。
在江湖中,红尘客的消息打探了不少,不过大都是之前的一些江湖传说,好像并帮不上自己什么大忙,不过金兵入侵大宋的消息却是真真切切的传到他的耳中,附带着,他也听说了滑州守卫战、苍天之子的传闻。
“既然滑州那么热闹,那个老家伙会不会去滑州看热闹呢……反正去哪里都是打探姓陆的,不如我也前去滑州走上一遭!”
邢天道心中盘算妥当,便开始向滑州赶去。
谁知就在今晚,还未到达滑州之时,却在这里遇到了红尘客陆饶的干孙女王梦丹。
邢天道报过自己的名号,又简介了一下自己与红尘客的渊源之后,便试探着问起过梦丹,是否听红尘客说起过自己。
问过之后,便眼巴巴的等待着王梦丹的回答。
王梦丹是何等伶俐,如今虽然鼠患刚过,但是以后的道路却更是艰难,如若有这个老道一同前往汤阴的锁云山,岂不是万无一失?
所以王梦丹立刻甜甜脆脆的就喊了一声:“邢爷爷!”接着就加油添醋的把红尘客如何夸赞邢天道的武功了得和如何想念邢天道说的天花乱坠。
只不过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所说的十之七八都是自己信口开河,胡说八道的。
这一声邢爷爷倒是大出邢天道的意料之外,因为他自己五十多岁的年纪,比起红尘客却还差着三十多岁,只不过他与红尘客二人都是江湖异人,行事不拘小节,二人又均是敬佩对方一身技艺,这才结为莫逆,如今邢天道真而切真的听到王梦丹喊自己为爷爷,再加上他亲耳听这丫头说起红尘客对自己也是十分挂念,更是乐的不知拔掉哪根胡子好了。
所以他听见这一声爷爷,立刻连连“哎哎”的答应着,接着笑的合不拢嘴的来到王梦丹近前,关切的询问道:“孙女儿,你不在你陆爷爷身边呆着,跑到这里做什么?你这满身伤痕的还拼死保护这么一个半魔人,到底是为什么啊?他到底是谁……”
邢天道与王梦丹在此情此景相见,心中疑惑之处众多,也是他心急口快,便一股脑的全都问了出来。
王梦丹看了看眼前这位刚刚相识的邢爷爷,不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接着便把受命于宗泽和红尘客,保护君安然前往汤阴锁云山之事说了一遍。
说到三岔路口偶遇楚天舒之时,王梦丹不禁眼圈儿一红:“邢爷爷,梦丹年幼无知,狂妄自大,本以为自己懂得松鼠攻击人类的缘故,便可帮助这些猎户们脱此劫难,没想到反而累的众人被恶鼠围困,我的其他猎户哥哥们到底是吉是凶尚未可知,我自己和君大哥也险些命丧鼠口……”
说到这里,王梦丹再也把持不住,无限委屈和悔恨的哭出声来,只把楚天舒也哭的连连叹气:“唉……都是我不好,干嘛非要请你们帮忙灭鼠呀……”
王梦丹接着哭道:“我自己被恶鼠咬伤中毒,就在自己认为此次在劫难逃之时,谁知在我垂死之际,我的碧柔突然在袖中一口咬在我的手臂之上,就在我暗叹它终究是冷血动物不可亲近之时,哪只这碧柔便开始狠狠的吸食我的血液,正当我闭目等死之时,这冷血畜生咬过的地方突然好像涌入一股暖流,就好像一个即将被冻死的人突然身临温室,随之,我的内力也开始逐步恢复……”
最后,王梦丹再三向邢天道强调:“当我被那名怪老道从屋顶击落鼠群的时候,是我君大哥不顾死活的冲入鼠群,替我拍开身上发疯啃咬我的恶鼠,如果不是这样,恐怕我现在只剩一副枯骨,我的碧柔也救不了我了……呜呜呜呜……”
说罢,王梦丹又是放声大哭,肆无忌惮的把之前受过的委屈全部释放了出来。
邢天道见此情景,连忙安慰王梦丹:“丹丫头,不要如此……灭鼠之事又没有错,只不过方法不对而已!二位不要着急,你们的那些哥哥们都平安无事,他们只不过是被人点了穴道,现在都在茅屋后面而已……”
说道这里,又连连向王梦丹哀求:“孙儿丫头,你可不要再哭啦……再哭下去爷爷的心可都被你哭碎了……”
怎料王梦丹听了邢天道的哀求,哭的反而更响了,也许是转危为安之后又得遇亲人,所以一时之间便把委屈全部倾泻而出了。
邢天道眼见王梦丹哭起来没完没了的,一时竟是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干脆一咬牙:“孙儿丫头,爷爷帮你完成这个心愿,就是帮你灭了鼠患,然后再陪你们一起前去锁云山,你看如何?”
邢天道话音刚落,王梦丹的哭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副奸计得逞的笑脸:“如此梦丹便多谢邢爷爷啦!
原来王梦丹开始时哭泣并不是作假,可是后来心中想到:“眼前的这个邢爷爷神功盖世,又懂得许多玄门道法,此去汤阴锁云山路途遥远、凶险莫测,如若有他相助,却是再好不过的了……”于是,她就卖力的努力的哭出声来,想借哭泣之时想出一个法子,让这位邢爷爷陪自己一行人走上一趟。
一时间,哭声嘹亮,真可谓是惊天动地,声震屋瓦。
当邢天道受不了王梦丹的眼泪而答应陪他们同去锁云山之后,王梦丹随即判若两人的态度转变,令邢天道不禁一愣,随即跺脚大叫:“哎呀呀……贫道中计了!没想到我还没等和陆饶切磋,却被他的孙女儿摆了一道……”
邢天道跳着叫着,一副追悔莫及之态。
王梦丹却对邢天道懊悔不已之状假装不见,笑嘻嘻上前一把搂住了邢天道的一只胳膊追问道:“邢爷爷,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灭鼠患呢?顺便说一下,您可不是帮我灭了鼠患,您是在帮助大宋平定后顾之忧,因为这些恶鼠是金人的走狗在我们这以鼠患祸害大宋百姓,好让大宋官兵不能一心应对前敌!”
邢天道听了,心中不禁对王梦丹更是佩服,表面上却对王梦丹讨好的笑道:“不管我在帮谁,只要孙女儿丫头让我帮,我哪有不帮之理?咱们现在就动身,去灭了那只领头的大松鼠!”
本章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