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变成人了!”
“怎么可能,灵宠属兽,再不济也为虫,岂有人之理。”染卿碰了碰小桌上的灵宠,面带微笑。
“不是的染卿,我在龙族等你时,还身遇危险,是他救了我,真的,他拿着一把琴,他还穿着白衣裳,人模人样的!”我指着他,焦急的解释。
“公主,你莫要再胡说,许是龙族海内对外界人有所戒备,迷惑了你的心智,本意是让外界之人忘其地势模样,怕招惹危险,却不想迷了公主的眼睛?”染卿一本正经的。
“不是啊!!”我急的跺脚。
那小家伙弯弯小嘴对我笑,我越发肯定了。
“公主,染卿是否在您殿内,属下找她有要事。”
寂寥在殿外请求,染卿应了一声,将灵宠放在小花盆里,离开了祈冥殿。
待她走后,我把它抓了出来,“你不是能变成人吗,你再变啊!”
它咯咯地笑着,似乎在嘲弄我,我气急败坏,一拳打在了桌上,它跳了下去,摇身一变成了男子。
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你!”我一拍桌子气恼起身,他按着我的肩膀又坐了下去。
“我去找染卿。”我一定要让她看到这东西的真面目,真相只有我一人知道的感觉,异常急迫。
“羽婳~”
他绵绵叫了我一声。
这东西还会说话!
我见他抱膝乖乖坐在小凳上,抿着嘴跟我笑。
“你为何不让染卿知道?”染卿来时不显身,只给我一人看,专惹人误会我。
“因为我的身子只给你一个人看。”他娘里娘气,我老脸一红。
“你好好说话!”我瞪他。
“嘻嘻~”
他这脾性与这张脸完全不符。
“你到底是什么啊?”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是你养的灵宠呀!”
“可是染卿说灵宠是不会变成人的,你怎么会?”莫不是成精了。
“那是她孤陋寡闻。”他眼珠子一翻,嘟囔着嘴。
“你别这样说她,你还是染卿送给我的呢。”
他两手拖着脸,笑而不语。
“你怎么破壳这样快,染卿说…”我话没说完,就被他截断:“这不是要问羽婳嘛?”他邪恶一笑。
我一时语塞。
“你的血可真甜。”他盯着我的手看。
我缩进袖里:“你既已成人,那你就无需再喝我的血了吧?”
“我可以不吃不喝,但羽婳若要用自己的血再喂养我,我也不会介意的!”
我没好气:“做梦吧你!”
“原来我的名字叫做你啊。”他喃喃自语。
名字…
他不知道自己的名讳吗?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他玩着那小花盆,曾经的窝。
他是我的灵宠,那他的名字应该也是我为他想。
我来了兴趣。
“我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
“重新起一个吗,好啊好啊~”
我踱步于他周身,白色的衣裳,第一次见他也是一只乳白乳白的小家伙,他这么白,不如就姓白吧,化成人形时手里拿着一把琴,白面书生,以墨为作,“就叫白墨琴吧!”
“白墨琴…”他想了想:“好啊好啊,就叫白墨琴!”欢快的拍着两只手。
自那以后,白墨琴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同我共处檐下,旁人来访,他就立马变回了原形,就连睡觉的时候,都是变为小兽钻进花盆里,倒是省去了许多麻烦。
有他在我变得精神多了,成日闷在祈冥殿教他写字,教他写自己的名字和我的名字,“这五个字都写腻了,我想学别的字嘛。”他还同我撒娇。
“你还挑三拣四的。”我瞪他,沾了些墨汁,思绪良久,在鹿纸上鬼使神差写下个“凌”字。
他瞧得真切,抢过我手中毛笔也有模有样写了一个“婳”字。
“婳凌。”他憨笑着。
我沉思良久。
“不能舔!”他指头上又弄了些墨汁,送进了嘴里。
我一个劲儿的喂他水喝,“咕噜…”他咳嗽不止,许是呛着了。
一抓我手瞬间麻痹,我握着手后退几步,他又使那奇奇怪怪的招式偷袭我。
我气不过回了他一招,被他轻而易举躲开,又一弹指头白光打在我肚子上。
得逞后白墨琴耸肩大笑,“嘿嘿,羽婳太弱了,被坏人欺负了怎么办。”
我揉了揉小肚子,又见他拍拍胸脯:“以后我保护你!”
“我才不要你保护。”
“那你要谁保护?”
“我…”我没了下音儿,“反正不是你!”
他又咯咯地笑着,神色流转,猛地变回了灵宠。
下一瞬殿门就被推开,见染卿捧了件黑衣裳进来,她自己也穿了件墨黑大衫:“今日冥府娶亲,公主且换上这汝宴玄衫。”
她递给我,我迟迟不敢接过:“舅父要娶亲吗?”
“是华奴。”
“华奴要娶谁啊?”我的消息好不灵通。
“是凡界南朝天子之女上官旖,是为南朝的嫡公主。”
“怎么我们冥界要娶一个凡人?”我好奇,那公主能愿意来这阴森之地吗?
“南朝先皇早已同冥界立下契约,当年先皇勤勤恳恳为国为民却是被奸臣所害死于非命,百姓泪流成河,冥界也不免动容,若要为其聚命,必要以南朝所出之嫡公主嫁与冥界联姻,才可答应为先皇续命,只是南朝公主绵薄,尚无皇后所出之女,且第一位嫡公主早已出嫁,所以只有等到太子继位,诞下的第一位嫡公主嫁与冥界。”她未等我答复,将衣裳一抖,抛到了我面前,青衣脱落,黑衣紧随其后自行穿戴完整。
“既是成亲,怎么能穿黑色呢?”这也太不吉利了。
“冥界自有冥界的规矩。”染卿冷冰冰瞟了我一样。
我撅了撅嘴。
她把我带了出去,那些投胎的魂魄齐齐跪了下去,冥界中人皆为汝宴玄衫,樱歌迟暮却是黑红相衬的半面衣,她们身后还有一顶露天的红色花轿,见我出来,她们的脸刹那间变得刷白,狰狞恐怖,眼睛变成了红色,原本就比常人白了许多,如今更是如同活鬼一般。
“冥王闭关,羽婳公主为首座,携冥界迎亲令及五十位冥兵两位冥者入凡界南朝迎娶嫡公主。”染卿一声令下,众人只道,“遵令。”
接着花轿前灰雾缭绕,竟变出两个骷髅人,裹着大红衣衫,枯骨的手上各拿着长长的唢呐,还有什么虫子从头骨钻进了它们的眼洞里,毛骨悚然。
所有人眼神空洞,四位冥兵一同举起花轿来,嘎吱嘎吱的响声如同折断的人骨,染卿飘到前方,衣摆之下飘然,仿佛没了双脚,死气沉沉。
“走。”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声音如男如女,扑所迷离,我猛然到了最前方,双脚不由得一前一后摆动,不受控制。
“这才是冥界该有的样子。”
我听到了白墨琴的声音,他藏在我的袖口里,缠住了我的胳膊。
“吉时到,冥轿出,迎小主,入冥府…”身后婆婆念着什么,又像是在唱,戏语颤音,我打了个哆嗦。
我像个傀儡一般走着,只是不知操控我的人身处何方,或许是染卿,或许是别人。
冥门大敞,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踏出结界外,月黑风高,狂风肆虐,寂寥呵道:“冥府办事,人神退避,头低三尺,不问因果。”
我们进了一个红色的结界里,脚一落地就听到我身后震耳欲聋的唢呐声,抬头一看,已然进了一间华丽的大殿内,四下无人,正前方拱台上绑着一个女子,凤冠霞帔,美艳动人,她被堵住了嘴,仍旧不停摇头,美眸大睁,恐惧不已。
她的周身摆满红白蜡烛,一只黑色狸猫在她身前惊叫一声跑走,打翻一根蜡烛,烛火顷刻全部熄灭,嘴里发出绝望的呜咽声,华奴从我身侧幻化出来,依稀可见暗红的大袍衬的他高大威猛。
“上轿。”婆婆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险些被唢呐声响掩盖,华奴走上前,摘掉那女子嘴里堵着的东西,用冥术解开绑着她的粗绳,不知说了些什么。
南朝先皇虽是一个好君王,但他绝不是一个好祖父,宁愿牺牲一个妙龄女子的一生来换取他的重生,不为大善。
“我不要嫁给你,我不要去那里,求求你不要…求求你,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让我承担,为什么…!!”她撕心裂肺的哭着,叫着。
“吉时到。”复而又是一句,华奴将上官旖抱起,她不停捶打他的胸口,“不要不要…父皇救我…救我!!”
花轿再次升起,她动弹不得,像是粘住了身子,只得叫唤,华奴转身,冥界那些个妖魔鬼怪也缓缓扭转了身子,我愣在原地迟迟不肯动身。
对她一个小姑娘而言莫不是无穷的恐惧,要一生都留在冥界,嫁给一个见都没有见过的人…
“华奴,我觉得…”我想要阻止,还未动身,就见一个模糊的影子从我前身分离,慢慢变成一个人来站在我面前,她一转身,竟与我容貌一摸一样,体型完全相似,这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儿啊,我大为惊讶,“你…”
她跟着他们走了,留给我一个诡异的笑。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消失在大殿内,像被人牵住了傀儡线一般动弹不得。
“公主…呜呜…”殿外有人哭丧着,上官旖被接走了,他们惺惺作态,哭着一个凄凉的大殿。
我的脖子突然痒了一下,腿能动了,我急忙回身,以为是偷袭之人,却不料是…凌尊!
他抓着我的手腕,慢慢抚上我的手,没有温度,“羽婳又要伤我。”
我急忙收了手,莫名而来的兴奋,他显得意犹未尽:“我得回冥界了。”我小心翼翼指了指身后。
“你要是现在回去,我就再也不找你了。”他负手,高高在上的,又是一本正经的。
这可给我难倒了,他可不像在开玩笑,可是我活只做了一半,还未将新娘子亲自送往冥界:“可是染卿他们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你觉得她不会替你?”凌尊一语道破,难道刚才那个女子是他变出来的吗…他想的还挺周到。
我心里顿时舒畅好多,但又想起上官旖她…“冥界娶了一个凡间女子,可是那女子不愿意嫁到冥界,你能想想办法救救她吗?”我抓着凌尊的长袖恳求,我觉得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他想了想,又看我:“冥界可不是外界中人随意进出的,你是公主,你都没有办法,我能有吗?”
我瞪了他一眼,他怎么会没有办法,他就是不想帮她,我气着准备回冥界,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万一我回去,再也见不到凌尊怎么办…
思考间殿门“砰”的一声碎裂一地,殿外狂风袭来,衣袂翻飞,墨发四扬,我不住后退,抵不过这样大的风,听到有人惨叫一声,借月色望见不远处檐上趴着一庞然大物,再定睛一看殿内闪进一男人,牙上流着血丝,嘴里发出怪物的哼声,手里拿着两根棒子,脚下还掉下一具冒气的干尸。
他直勾勾的盯着我,舔了舔嘴唇,我吓三魂没了七魄,一直退到小阶下,被蜡烛绊着跌了下去,这才发现凌尊他不见了!
“冥界的阴气真重啊、”他享受着吸了口气,又将我当做猎物般小步靠近,我想都没想就爬起来向后跑,可被他凭空扯掉了一件衣裳,我朝他施法,还是一如既往的没用,就像不轻不重打了他一下,他突然跳起来朝我扑来,我本能捂住眼睛。
咚——
指缝中瞧见他被谁打趴在了地上,我急急忙忙躲在柱子后面,施法将玄衣勾来穿好。
凌尊来了,他站在不远处,还拿了一把剑,“追你真辛苦啊。”
那似人非人的家伙也满血复活跳了起来,二人大打出手,殿内噼里啪啦无一幸免。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没了声响,我探头一瞅,还未来得及反应,身后被人抓起,一只大力的手死死掐住我的脖子,耳边回响着那怪物刚刚的怪哼声。
凌尊提剑落在我们不远处,缓缓举起了剑。
“靠近一步,她必死。”那怪物在我身后恶狠狠的说着,黑暗里我对上了他的瞳仁。
我的嘴角开始麻痹,只是隐约听到他说了一句:“他对我很重要。”
我惊愕,这是什么意思,让他把我掐死你再把他杀了吗…?
不要啊,我死死掰着他的手指头,想让我能呼吸一点空气,然而没用,持续良久,我感觉要被他掐死了,难受的叫了出来,紧紧闭着眼。
“滚。”
良久,脖间力道消失,我瘫软躺在地上,眼前重影。
被人抱起,迷迷糊糊闭眼调息。
刚刚凌尊说的话,是他,还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