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如刀子一样割在凰北月脸上。
放眼望去,世界一片雪白,不管从哪个方位都看不到尽头。
这个鬼地方不会一年四季都这样吧。
身上的定位仪和通讯器已经失效,食物也在两天前耗尽了,身上唯一可靠的东西是一把枪——遇到敌人或猛兽还可一战。
再不然,在她支撑不下去的时候,还能亲手了结自己。
这是一次付出惨重代价的训练。
凰北月一步一步蹒跚前行,生命在寒冷和饥饿中急剧地消耗着,可能只需要那么一瞬间,就能跨越生和死的距离。
然而此时此刻的她,却忽然想起一件奢侈的事情。
今天是她十二岁的生日。
别人的十二岁是什么样的,她不大清楚,但她相信世上的人酸甜苦辣,悲欢离合,一定不是每个人都幸福的。
所以她肯定不是最惨的。
毕竟她有过幸福。
很小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会给她过生日,买一个很大很大的多层蛋糕,亲戚朋友送的礼物堆满她的房间。
她在烛光中伴着生日歌和甜腻的蛋糕香味许愿。
第一个愿望:将来要当飞行员,可以在天空中自由自在翱翔。
第二个愿望:希望爸爸妈妈不要总是加班。
第三个愿望:长大后一定要嫁给王子,在此之前,他可千万不能秃啊!
然后他们分蛋糕,互相把奶油抹的满脸都是,甚至打起蛋糕大战。
真浪费啊……凰北月心里这么想,被风雪染得清寒冷漠的双眸中,却难得泄露出一丝柔软。
人不应该总是怀念过去,那是弱者的行为。
她从来不怀念,而这个时候却避无可避地想起那些,记忆如同走马灯一样,不受控制地在她周围旋转。
都说人死之前会回忆起生前的一切,她可不想就这么认命,才活了短短十二年。
她绝不甘心……她凰北月一定会站在世界之巅,让伤害过她的人胆战心惊,痛哭流涕……
砰——
身体不受控制地倒在地上,溅起无数堆积的雪花。
她立刻双手撑地,艰难地站起来。
谁他妈要倒下了?
不过是一时脚滑。
她不可能倒下。
靠着强大的意念,凰北月再次站起来,逆着冷冽狂暴的风,继续一步一步往前走。
终于,透过风雪,她看到了茫茫冷白的前方,出现了一点暖暖的光。
到了,她到目的地了!
这场训练只有她是赢家!
她永远不可能输。
身体深处骤然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使她朝着暖光的方向奔跑而去。
一点点靠近,一点点清晰,那是一排建筑,围着高大的围墙,有很多房间,厚重的窗帘拉开一半,可以看见里面暖和的灯光和衣香鬓影的人。
烤肉肆意的香味,搭配浓郁的果汁和牛奶,透过寒冷传到她面前。
隐约之间,她听到里面传来很多人唱歌的声音。
他们在庆祝生日,熟悉的旋律一直回荡在凰北月耳边。
“Happybirthdaytoyou
Happybirthdaytoyou
……”
她努力想走进那个地方。
可是她再一次摔倒了。
这一次一脚踏空,摔入冰冻的河面上被开凿出来捕鱼的洞里。
一瞬间寒冷入骨的河水没入头顶,四面八方如同无数双死神的手,卷着她往河底的暗流涌去。
在水中没有让她借力的地方,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在激流中翻转。
她以为这一次小命会交代在这里,但片刻之后,似乎没有溺水的窒息感。
耳边还想起一把调笑的声音:“翼殿下,这杯酒,无论如何你得赏脸喝了吧?”
翼殿下?
是谁?
凰北月猛地睁开眼睛,却在晃荡的水波之中,看到一袭白衣的少年侧对着自己,面上苍白的病色却遮掩不住绝世风华,眼眸深处流泻出来的淡淡紫色仿佛一片特殊的星辉。
一杯酒递到他面前,旁边有几个人围住他,面带嘲弄之色。
“殿下身体不好,这几天又病重了,我代殿下喝吧。”一个俊朗的少年走出来,要去接那杯酒。
“放肆!我这杯酒敬的翼殿下,你是什么身份,有资格喝本公子的酒?”拿着酒杯的人神态倨傲,盯着那名被称为‘翼殿下’的绝色少年。
“可是……”那俊朗的少年还要再说,只见那位翼殿下抬手阻止了他:“荻,退下。”
俊朗少年虽满脸不忿,却没有违抗他的话,退到他的身后,一脸紧张地看着他接过那满满一杯酒。
翼殿下没有犹豫,一口将酒喝干,酒杯才放下,他便难以抑制地咳起来,脸上病气更重了些,连唇色都淡了许多。
“还是翼殿下知情识趣!”那几名公子看他这样,也没有半点儿同情之心,越发调笑起来。
“翼殿下在南翼国几年,差不多也该学会南翼国的规矩了,他日回到北曜国,可千万别忘了。”
“说什么呢?翼殿下也许不回北曜国了,一辈子留在南翼国做个闲散质子,有什么不好?”
“哈哈哈,说的也是,北曜国也不一定欢迎翼殿下回去!”
他们说的放肆,谁也没有掩饰那种明目张胆的嘲弄。
宇文荻俊脸涨红,紧紧握起双拳。
而那位翼殿下,却没有露出半分不悦之色,甚至连神色都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淡淡的,只是偶尔抬手掩去几声咳嗽。
那几位公子调笑完了,觉得没什么意思,纷纷离开。
凰北月看在眼里,觉得那位翼殿下过于软弱,换成她的话,那几个人,别想手脚完好离开。
她会让他们知道,做人不应该如此,欺凌弱小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她为何会看到这个人,看他和其他人的穿着打扮,皆是古代,听他们说的话,也应该是某个久远的朝代吧?
她在水中这么久,本应该死了啊,难道现在看到的,都是死后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