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我可以在外对别人凶狠，我可以为保护你而扛下一切，但我看向你的眼神永远是温柔的。

云安内心泛起温柔。

人很多，两人都在等奶茶。

郁楠的手机震了一下，是林孤陌发来的信息。

“郁楠姐，你在极度接受不了一些事情的时候是怎么挺过来的，教教我。”

正常人都看得出，这肯定有事。

郁楠并没有急着去问发生了什么，而是回了信息。

“硬挺过来，不要逃避，不停地去想，想到睡不着，想到完全无感，就挺过来了。”

然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发了一句，“有事可以找我，我会帮忙的。”

林孤陌回了一个“谢谢”，就没再回复。

也许很多人第一反应都会去追问，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了。

但如果他想说，他也会说的。

有时候需要的并不是一句“你怎么了”，而是一句“没事我在”。

傍晚时分，两人走在回去的路上。

天边的火烧云滚滚，天空被染成一副水彩画，红色渐变为橙色，而到远处又更浅了，仿佛还能看到一丝湛蓝。

云安拉紧郁楠的手。

“我真的觉得我前面十九年不知道在活什么，”云安说，“真的，我从来都不觉得这个世界原来这么漂亮。”

“我也是。”郁楠笑笑，“我以前都不抬头看天空的。”

“郁楠，我告诉你，温柔的晚风，傍晚的晚霞，冬天的外套，又香又脆的鸡排，香到难以自拔的串串，人间的美好多着呢，不要为眼前的黑暗所迷惑，你要相信自己配得上世间一切的美好。”

郁楠愣了一下，“你咋突然写起了作文？”

云安“啧”了一声，“这叫有感而发。”

郁楠比了个六在她眼前晃悠几下，两人莫名又笑开了。

此时郁楠脑子里蹦出好些弹幕。

她和云安在一起的时候就想着过好当下就行了，现在看来当下过得不错。

她终于不再那么阴郁，而云安也走出来自卑的漩涡。

心底隐隐有个声音在喊，那你们的未来呢？

郁楠立马打住。

她害怕未来，她也不敢想，云安说未来会有办法的，未来是未来的模样。

但一直以来的经历还是让郁楠感觉到隐隐的害怕。

郁楠及时打住。

这些街道的周围都是一些小店铺，货架堆着岁月和夕阳，老人靠着躺椅假装睡着，几个成年人在牌桌上打着麻将，隔壁的小孩子悄悄地偷走了一块糖。

泪水什么时候落地，笑容什么时候绽放，天边的飞鸟又要去向何方。

人们聚和离，云朵来又往，孤桨声远荡，人生如戏，一场一幕，每个人皆是过客。

林孤陌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的这个房间居然这么冷。

他坐末班车，一直到关上自己的房门，他才觉得自己居然是存在这个世界上的。

这种感觉很强烈。

心的痛感也很强烈，一点儿都不打算放过他。

就在刚才父亲发了一通酒疯，在家里骂骂咧咧。

“林孤陌你他妈就是个不孝子，天天往外头跑……”说着又喝了一口酒，“老子……老子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你妈也不知道……也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

林孤陌一直站在门外，刷着手机，等他这通酒疯发完了才进房间。

他有时候都在想为什么自己要来到这个世界。

什么事情都是绝望的。

父母没有离婚却长期分居，最近这些年母亲与他见面的次数用手指都数得过来。

母亲无非就是不愿意面对父亲。

可她逃避的东西为什么要让自己去面对？

林孤陌瘫在床上，拉过被子。

被子也终于被眼泪打湿了。

他也是个人，也是个普通人，他也会害怕父亲发酒疯砸东西，也会担心自己家里的支出和收入，也不愿意面对自己的父母甚至是W镇的那些社会青年，他也会想哭。

眼泪无声地落下。

他很小就明白，哭是没有用的事情，既然没有用就不要哭，可是这一会儿他觉得自己需要发泄。

凭什么？

凭什么生来就要承受这一些？

不凭什么，凭他是林孤陌。

他躺在床上，脑子都是空的。哭着哭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惊醒了一下，然后又看着窗外黑压压的天。

无声的哭泣，无声的反抗。

睡不着，等待他的是一夜无眠。

他不是小孩子，他很小的时候就明白自己不能是一个小孩子。

成年人就连崩溃都要选时间看场合，明明指头碰一碰就碎了，却还是要等回到家避开所有人，关上门的那一刻才化成灰。

所有的不堪回首的往事铺天盖地压住了他。

孤陌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就跟现在一样黑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