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春晚的节目倒也是少了许多看点，于是五人就坐在一起吃着零食聊天。

这种和谐的感觉，云安特别喜欢。

“我以前吧，从来没这样子跟这么多人在一起如此的放松。”云安说着喝了一口汽水。

“你能加入我们就是奇迹了。”李铭打了个响指，“不过确实很凑巧啊，你在公园摔倒，郁楠姐扶你起来。我告诉你，多一分少一秒，甚至你决定自己挣扎，你俩都直接错过了。”

郁楠点头，“我那阵儿因为心情不是很好才老逛公园要不就不太可能随便出去瞎逛。”

云安“啧啧”两声，“所谓的运气啊。”

“所谓的缘分啊。”张顺笑笑，“李铭你看看别人，月老给根红线就牵上去了，你看看你，月老给你根钢筋你都能掰断。”

“这啥情况，我哪有啊！”李铭就差没蹦过去打张顺一把了。

大过年的，没有与自己有隔阂的家长，也没有那些看不清的亲戚，不需要用礼貌的面具去装作自己开心，就和自己最亲近的朋友喝着汽水过年。

不需要伪装，不需要客套。

云安觉得这才是过年该有的样子。

闹到了凌晨三点，云安决定今晚就在郁楠店里睡觉了，其余三人各回各家。

孤陌是最后一个走的，“郁楠姐，垃圾我带走了。”

郁楠“嗯”了一声，“路上小心。”

孤陌拉开帘子，外面的黑暗铺天盖地袭卷过来。

他突然不想离开了。

孤陌内心暗暗叹口气，走了出去。

街上是黑漆漆一片，几盏还能发光的路灯尽自己全力刺破了黑暗。人们大都睡下了，这会儿又安静又黑压压的。

孤陌深吸一口气，走到前面的垃圾桶把一袋垃圾扔进去。

垃圾与桶碰撞的声音反而成了他自己脚步声和呼吸声以外的第三个声音。

走到路口再往前，就是他家的巷子，里面的路灯全都坏了，偏巧那些路都坑坑洼洼。而W镇另外一带有一条崭新的路，却半年就修一次。

电视里当地的新闻台，主持人热情洋溢地说着那条路越修越美，W镇即将发展起来的话。

这个即将，孤陌在这里生活了二十二年，都没等到。

包裹着这个落后于时代的小镇的，更多的是夜晚的墨色。

林孤陌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一脚一脚踩在路上，布鞋踩地上的声音仿佛为了提醒他，他还活在这个世界。

好不容易拐到自己家楼下，踩上楼梯，爬上三楼，掏出钥匙，打开家门。

这一系列动作，林孤陌就算把脑子放到最空，身体一样能代替他做完。

“吱——”

家里客厅的灯没有开，但孤陌一眼就看到沙发上有人。

他的父亲。

空气中还有很浓烈酒味。

孤陌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没再停留，径直走到自己房门口，瞟了一眼旁边的卧室，打开自己房门，然后走进去，反锁。

他的母亲并不在。

孤陌坐在床边，一种凄清包裹住他。

一月的天气有够冷。

孤陌站起来，拉开阳台门，靠在墙上看着外面。

这就已经一年了。

以前自己睡不着，就很喜欢这样子看着天空，仿佛能看到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然而就是看到一片黑暗和迷茫。

父亲就是个酒鬼，如果这会儿没睡着，看着他回来估计就要找事情骂他。睡到明天下午再去找些零工干。自己的母亲一天天不在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自己的母亲固定在一家公司当一个小职员，上班要上很久。但她下班都不会回家。

他的母亲不喜欢他的父亲这副酒鬼模样，所以选择逃避。

可他逃避不了啊。

孤陌感到一阵无助。

他也不想在W镇荒废着堕落着，他也想去见见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这个家有他没他看起来都一样，可他又没有一双翅膀扑棱出去。

而且翅膀还被锁住了。

曾经有一次年少轻狂，孤陌高二和李铭张顺三人一起跑到了隔壁城市去看看。玩不到半天邻居打电话给他，说他父亲发酒疯。

他拼命赶回来的时候，才突然发现，他根本没办法逃离。

自己的父母一旦惹出什么事，是他在负着责任。

为什么是这样反过来的呢？

W镇还真的是一个物以类聚的地方，李铭的父母成天不管他，张顺的父母是目前为止在W镇他见过最靠谱的，郁楠的父母更不用说了，现在他还见识到云安的父母居然可以这么自私。

天下的奇葩真多。

可他和他们不一样的就是，他的父母会成为他在W镇的枷锁。

郁楠会被杂货店和养父母锁在W镇，但她现在有云安，他相信郁楠有一天可以飞起来。

她本来就该飞起来的。

郁楠其实一点儿都不差。

孤陌重重地叹口气，这下他才明白，不是一月的天气冷，是他的心好冷。

他想起之前在电视上听到过的一首歌，歌名不记得了，但有一句歌词他记得很清楚。

“我是抬头望着天空那只想飞的风筝，但现实却是在我身后一直拉着我的绳。如果生活必须让我变成被困住的兽，为何不能让我永远都被困在一个梦。”

“睡不睡啊。”云安“啧”了一声拿过郁楠的手机。

“睡睡睡。”郁楠笑笑。

两人也不是头一次睡一张床了，倒也没那么拘谨。

“郁楠，新的一年了。”

“嗯。”

“你要准备飞起来了。”

“为什么这么说？”

云安转过去，一脸认真，“我的存在就是让你知道你有双翅膀能飞。”

郁楠“噗呲”笑出来，“好好好。那我的存在就是告诉你，你的翅膀有多大。”

于是两人又不知道为什么就笑作了一团。

黑夜中，耳边有心上人细细的呼吸声，是最有满足感的事情了。

云安在快要睡着时才明白，以前一直都觉得自己来W镇是件坏事，现在看起来是上天变相给了她一份礼物。

次日醒来都十点多了。

云安睡到自然醒，才发现自己抱着郁楠的手臂。而郁楠则拿着手机在刷。

云安戳了戳郁楠的脸，“醒了干嘛不起？”

郁楠晃了晃被她抱着的手，“我也想啊。”

云安笑笑，“你先去洗漱吧，我在赖一会儿床。”

郁楠“嗯”了一声，坐起来然后直接走去了卫生间。

她倒是比较少赖床，觉也比较少，今天早上一大早就起来了，但愣是睡到现在。

但是自己的女朋友抱着自己的手不撒开，也就只能任她抱着。

自己的女朋友嘛，得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