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巧克力

铁风扇吱呀吱呀转着，许是因为有些年头，强烈的风声里嘶嘶作响，有着一股令人心烦的嘈杂电流声。

来自不同年段的学生们叽叽喳喳，围在几块大圆桌旁吃饭或者懒散交谈，空气中夹杂着股汗水与极闷的饭菜味，老旧的风扇依然吹不散夏天浓浓的燥热 。

钱老师将她带到一间小教室门前，快步走过，探头与里头的老师讲述关于贺啾紊的事。

当教室的门被打开时，贺啾紊下意识站在一旁，低着头不发一言，

里面的学生或多或少好奇看着她，多半不显露，也有些直勾勾就这么盯着她，让她很不自在。

贺啾紊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

她茫然站着，承受里头的注视，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毫不掩饰的视线，她对此无所适从，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比如将自己的目光看向周围微微脱落的墙皮和门口的小阳台，微微发呆，好让自己短暂逃离这一种不适。

钱老师啾紊，看什么呢？先往这儿走，以后这就是你的班。侯老师会负责你的数学，你有什么不会的就问她，就那个带着红边眼镜，高高瘦瘦的女人，看到了吗？

贺啾紊……看到了(她低着头，试图扯出一个善意的微笑)

贺啾紊谢谢钱老师……

钱老师别客气，谢什么呢，好好学数学。

侯老师你就是啾紊是吧？放心，我会把你的数学补上，你先把其他科作业先写了，有什么不会的你再过来问我行吗？

贺啾紊……好。

侯老师我也不跟你说这些了，有时间多看些奥数啊，这样你的数学才会提起来，你认识林清坤吗？他现在还没回来，有空就去问问他，他这回年段前十，在数学上应该能解决你的问题。

贺啾紊好的(点头小声说)，谢谢侯老师

侯老师你来之前吃饭了吗？还没吃的话，叫阿姨给你盛一点，不然阿姨快收走了

贺啾紊(抿唇)谢谢侯老师，我……吃过了，我……我不饿

青椒，香菜，辣椒，苦瓜。

贺啾紊都不喜欢，这些她全都不喜欢，而外头正好都有。

贺妈曾不止一次抱怨过她的挑食和个子，而听到妈妈的唠叨，她只是一口一口吃着碗里的饭，不置可否，她在挑食方面上有着诡异的固执。

哪怕好言好语，糖衣全摆出来，她宁愿咽着干涩的米饭，也不会去碰她讨厌的菜。

由于补习班卧坐于靠港的某一栋居民楼里不大的单间，被安排在最后一排靠窗的贺啾紊，可以时不时听见小贩的叫卖声，远远还能听见靠港头旁传来的水浪声和船轰鸣的声音。

不少大排档和附近的小吃店开始营业，昏黄的街道被灯光点亮，海城的夜晚生机带着活力。

她翻出自己的作业，无力趴着，看着那一团黑色字体，在她脑里变成一团乱，贺啾紊趴着闻到附近小吃店的香气，心痒难耐，她翻了翻自己的书包。

贺啾紊(翻找)

贺啾紊(喃喃)书，文具盒，校徽……

贺啾紊(数着)一角钱qwq……还有五角

再来摸出四角，整齐活了，一元钱……

根！本！什！么！都！买！不！了！

不经意间，包在手心里的硬币噼里啪啦，带着响亮的碰撞声，顺着手指间的缝隙掉落，咕噜咕噜滚着，顺着桌子边缘呈直线飞速滚动。

修长的手指轻轻阻止快要滚到地上的硬币，硬币像被驯服的野马，停止奔跑，被手指按住，无法动弹，偏偏--

贺啾紊为了拦截硬币，探直身子，向桌边伸去。

手背上搭着少年的手指，带着他柔软温热的指腹和薄薄的茧子，轻轻的触碰，勾得人心痒……

不会吧……

贺啾紊看向两人的手指，眼睫微颤，感觉此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感，哪怕是轻轻的触碰，不带任何暧昧意向的随手一帮。

她手指微颤，反应过来，连忙抓着硬币抽回手。

贺啾紊(无措)对……对不起

她抬头，直直对上林清坤的打量

林清坤(抬眸)你是新来的？

话是嚣张，但手上动作懒散，语气不带有任何恶意和排斥，风淡云轻，自由散漫。

贺啾紊暗暗松了口气，看着旁边的人慢慢放好书包，黑色耐克书包上挂着灌篮高手的周边，他放下篮球，坐到位置上，然后不露痕迹，下意识离她远了些。

贺啾紊低着头，收起硬币，饥饿折磨着她的心思，她脸色有些苍白，身子趴在作业本上，软瘫瘫的。

林清坤(打量着她，手指敲了敲她面前的桌子)同桌。

贺啾紊怎么了？

声音有些虚弱，听着怪可怜的。

林清坤(一手伸向书包)你是七班的？

贺啾紊(抿唇)对……

林清坤七班的小丫头啊……看着还挺小。

他像是随口一问，转而贺啾紊看见他那只在书包翻找的手伸到了宽松的卫衣口袋里，只不过他似乎觉得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叫人不已察觉。

林清坤饭很难吃？

贺啾紊(点点头)

林清坤我也觉得难吃。

他像是没话找话，附和一句后又安静了几秒，似乎只是单纯为了吐槽，又过了会儿，林清坤站起来，不知道去干什么，

临走前像是不小心，胡乱给她塞了个什么东西。

巧克力香气馥浓，带着独有的甜美，爬满口腔，饥饿在一瞬间被甜蜜的幸福感代替，

贺啾紊低下头，看着手心躺着的包装，手背那块被他手指碰到的区域上面似乎残留着他的温度，微微发烫。

手心的包装纸撕裂，还带着巧克力味浓郁的甜蜜，哪怕一小块，也足够填满饥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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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年x 月x 日

很奇怪

碳素笔在纸上轻轻写过，贺啾紊只留下那三个字，她微微出神，趴在书桌上，看着窗台旁的仙人掌，风铃被风吹过，空气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贺妈(敲门)啾啾，你房间还有垃圾吗？

# 贺啾紊 (慌乱)没了，妈妈。

贺妈哦，给我早点睡，明天你还要上学。

贺啾紊嗯……

包装纸在手心里痒痒的恪人，上面还残留着她微微心虚，手心渗出的汗水，她将包装纸小心翼翼沿边折叠，珍重放入画册里。

随手一帮……

哪怕只是随手一帮，但却足够珍重，却能不声不响搅乱她所有思绪

x 年x 月x 日

很奇怪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