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仆取来老相册,老相册几乎有半个小瓶子那么大,里面存着很多老照片,颇有些份量。奶奶本来想给小瓶子,想了想还是放到我手里。
“带着孩子回房间看吧,奶奶回去休息了。”
我虽然不大想让外壳是小男孩内里却上百岁的亲对象看到我小时候的糗样,但也不敢违抗老太太的懿旨。
奶奶一走,小瓶子就拽拽我的衣摆,伸手问我要相册。我倒不担心小瓶子拿不动,只是怕相册太大不好拿。
我没给,一手拿着相册一手牵着小瓶子。
闷油瓶几乎不会对什么事物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就算是对我也没有,导致我曾有很长一段时间自我怀疑说他不可能喜欢我。可小瓶子对那本老相册几乎是把“想看”写在眼睛里了。
胖子先我们一步,一点没客气地坐在我床上,“可以啊天真,家大业大的,多久没回来了卧室还打扫的这么干净。”
过惯了穷酸日子,我好半天才磕磕绊绊回忆起当少爷的滋味。老宅确实有大户人家的排场,里里外外那么大地方从没短着仆人伺候。
“就这点儿家底了,我爷爷走的时候啊,上一辈那兄弟三个除了点地产,一分钱也没拿到——全被爷爷留给我奶奶了。”我想到爷爷对奶奶的宝贝样儿就觉得有趣。
这样一想,吴家血脉里流传的除了好奇心和狠心,似乎还有痴情。
“看来你家里长辈都是坑孩子的主儿,怪不得唯一的小少爷穷的叮当响。”
我脱了鞋上床去,盘腿坐着,把小瓶子抱到腿上,相册摊在床上。
我翻开第一页就是我爷爷奶奶当年的合照,那是他们年轻的时候拍的,照片上郎才女貌,时隔多年来看还是一段佳话。
后面就是我爸和二叔三叔的照片,再后面才是我的。
有还在襁褓里的,有蹒跚学步的,有过生日的,还有爷爷教我写字的。小时候的照片我看在眼里,有些陌生也有些有趣。
人到中年,身心刚刚沉寂下来,头一次有回忆儿时的机会。小时候的记忆朦朦胧胧,回忆起来仿佛隔着一层雾,不大真切的样子。
胖子突然咋咋呼呼地指着一张照片问:“这小女孩是谁啊?不会是什么订了娃娃亲的青梅竹马吧。”
照片上是我和一个“小女孩”手牵手笑着,小瓶子也仰头看我。
“不是,”我脸色顿时有些诡异,“这是小花,娃娃亲倒没有,不过我自己嘴贱说过要娶他。”
“……阿花居然没揍你。”
从老宅出来,我接到了二叔的电话,二叔听说我到杭州了,不知道顺哪门子的便移驾吴山居等着我了。
我本就打算回吴山居,此刻也没有躲的道理。
吴山居的门槛高,我弯腰抱起小瓶子。二叔坐在主位喝茶,见状差点手一抖让手里的茶杯倒了霉。还好吴山居摆的用的都是假货,不然我这种级别的穷鬼可能得滑跪过去接住值钱东西。
二叔把杯子一撂,站起来怒目道:“哑巴张呢!?”
我一脸莫名其妙:“二叔您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我从前看他成熟稳重有担当,没想到看走了眼,竟然是个抛妻弃子的王八蛋。”
我一时语塞,又看了看怀里的小瓶子,不知是我此时的心情复杂些,还是被当面骂“抛妻弃子的王八蛋”心情复杂些。
“二叔您误会了…这是朋友家的孩子。”
“这小孩长得跟哑巴张多像,你奶奶认不出来,我还能看不出来?”二叔冷哼一声。
算了…坦白吧,不然是说不明白了。
“不瞒您说,这就是张起灵本人。”
二叔沉默了,坐回去喝了口茶冷静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