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军见秀芬什么都不肯说,不方便再问,载着她又原路返回到了小建筑公司门口。
秀芬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父亲,在门口双手抱头久久不想说话。红军坐到她的旁边,轻轻拍了拍秀芬肩膀道:“别难过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能感觉出来,一定不是小事,你还小,自己处理不了的,那就交给叔叔吧,毕竟他是一家之主,看问题会比较全面一些。”
秀芬抬头空洞的望着前方月光下的树影,思考再三,觉得如果告诉了父亲,无疑会引起家庭的破裂和加重父亲的病情,除了红军以外,好像再也没有什么人可以倾诉这些烦恼了,她扭头看着红军道:“不是刚才不愿告诉你,确实是家丑难以启齿,我不想说,可又非常憋闷,现在我告诉你,你能为我保守这个秘密吗?”
红军盯着秀芬的眼睛,用力的点了点头。秀芬再次抽泣起来,哭着诉说了事情的经过。
红军非常震惊,没想到小说上经常出现的老套情节,竟然真实的发生在秀芬家里。
犹豫很久他对秀芬道:“叔叔的病那么严重,个人建议还是先隐瞒一阵子,这几天你先让叔叔以治病为理由,先把钱转移过来,等病好了,再告诉他真相,破点财离婚算了,她这样的女人,说白了,也不过是叔叔的暂时精神寄托,对你也完全没有后妈的样子,又做出了这样**的事,叔叔完全没有理由珍惜她,现在闹起来,一旦她拿了钱,消失个一年半载把叔叔的身体拖垮,那可就麻烦了。”
秀芬考虑一会,觉得也只能这样,轻轻的点了点头,站起身道:“这么晚了,你就在里面的沙发上凑合一夜吧,两个沙发呢,咱俩一人睡一个。”
红军一看表,都凌晨一点了,怕明天早起赶路耽误了上课,坚持要回去,秀芬打开了门,和红军互道晚安就进去了。
红军刚走没几步打算骑上自行车,忽听房里一阵惊叫,原来秀芬怕开灯后楚建国在窗户口看见灯光会醒,就摸黑往沙发上躺,身下竟然有个裸着全身仅穿一条内裤的男人,一惊之下秀芬跳了起来失声惊叫。
红军冲进房间,楚建国也醒了从卧室出来开灯,明亮的办公室里,只见另一个股东张光凡挺着耷拉下来几乎盖住内裤的肚子,个子太矮,仰着头不停的向秀芬和楚建国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和老婆吵了架被赶了出来,想在这里凑合十天半个月的,没想到吓着你们了……”
张光凡一贯是个武大郎形象,长相奇丑身材矮粗,却偏偏仗着父亲留下的钱财娶了个潘金莲式的貌美老婆,动不动就被赶出家门那是常有的事,楚建国都已经习惯了,见状也没有理由责怪,只是自己和他都穿着内裤着实不雅,赶紧冲秀芬道:“你咋不在家睡觉?又来干啥?快点回去。”
秀芬拉着红军跑了出来,楚建国在窗口又喊了声:“小伙子晚上就睡这里吧。”
红军已经骑车载上了秀芬,回头应了一句:“我回学校了叔叔,你早点歇息吧。”
秀芬这下无家可归了,听从了红军的建议,一起到了学校…门卫老岳在噼噼啪啪的拍门声中,骂骂咧咧的开了门,两人各自回到宿舍去睡了。
天一亮秀芬就起了床,打算叫辆三轮车返回镇里,路过男宿,想看看红军醒了没。上了二楼,窗户大开着,红军的床就在窗边,轻声打着鼾睡的像条小猪,仅穿一条小内裤,关键是,这小子居然晨勃了!还特么一只手伸进内裤里揪着,秀芬没想到这小子如此不要脸,羞得脸上一红就走。
走了几步,恶作剧的心思上来了,返回身拎开自己手上的那瓶水,挥舞着朝红军身上浇了几下,低身猫腰就跑。
红军惊醒,扭头一看窗外没人,一脚兔子蹬鹰踹向上铺:“余庆和你个犊子又尿床了?”
上铺传来余庆和惊醒后的恼怒声音:“谁特么尿了?就上月尿了一次你天天当笑话是吧?看我今天不揍死你!”
里面果然传来了咕咕咚咚的角力声,秀芬知道他俩是对活宝打不起来,捂嘴偷笑着跑了。
这些天沉闷的心情,一下因此轻松起来,秀芬哼起了小调暂时忘却了烦恼,在三轮车跳舞似的颠簸中又回到了楚家镇。
楚建国已经早早起床回家去拿换洗衣服了,自从自己患病后,身体消瘦明显,性生活能力日渐消退,本来就大了万清钰二十多岁,早就对这个女人如狼似虎的需求力不从心,又怕万清钰夜里听到自己的呻吟知道患了重病,经常借着工作忙为借口不愿回家。
楚秀良昨夜害怕楚建国回家会扒了自己的皮,早就半夜跑到县城避难去了,万清钰嘴上恐吓了秀芬一阵子,心里其实也害怕,天亮才刚睡着,咚的一声房门被打开,吓的一咕噜坐了起来大喘着粗气。
楚建国问:“秀良呢?楼上没见他人,又跑哪去了?”万清钰以为是回来兴师问罪的,靠床扭头不再说话。
楚建国觉得有些愧疚,坐在床边把万清钰揽在怀里道:“吓着你了吧,忙过这一阵子就好了,白天要处理杂事接待客户,晚上还要去工地上检查忙到深夜,回家太晚怕吵着你睡觉,等空下来,我就天天回家了。”
万清钰一听,感觉秀芬好像没有把自己的丑事告诉楚建国,悬着的心放下了一点,她假意闭眼嗔怒:“是外面有人了吧?”
楚建国忙讪笑着:“哪能啊,有这么漂亮的老婆,外面的那些哪里看的上眼……”
话没说完,万清钰两手勾住楚建国的脖子,仰头把嘴盖在了他的唇上,一个翻身把楚建国摁倒在床上……
草草交了作业,楚建国两腿发虚拿着衣服就出了门,连秀芬昨夜为什么没睡在家里都害怕的忘了问,他觉得万清钰简直就是一头发情的母猪,逮住机会就像一台抽水机,嘟嘟嘟…嘟嘟嘟的把自己抽的只剩一张皮,他深深的怀疑自己丧妻后娶她的合理性。
所幸回到公司,见到女儿秀芬久违了的一副开心相,麻雀一般叽叽喳喳跑前跑后为他端药弄饭,心里安慰了许多。
白天事多,不时有工地施工负责人进进出出汇报情况,催材料买建材接客户谈业务……
秀芬没事,就斜靠在沙发上温习功课,一向精明能干的张光凡今天却总是走神,弄得楚建国不停的叫他,也因此更加的忙碌。
天黑时红军又来了,秀芬虽然早早的准备了他的晚饭,嘴上客气着让他以后别这么远再来给自己补课了,心里却喜滋滋的有种莫名的幸福感。
晚饭多了张光凡这个人,气氛显得有点局促,草草吃完,秀芬熬好了药就听红军补课,多了张光凡在另一张沙发上长嘘短叹抽烟,房间里很压抑,两人不方便开些玩笑,一本正经的,也怕耽误张光凡睡觉,所以课程讲的很快。
秀芬出门时,期待的问父亲楚建国:“爸,今天你回家吗?”楚建国道:“你先回去,我陪陪你张叔。”
秀芬本想让父亲能够带着自己回去,听到这话,也怕父亲回去被万清钰看出了病情,不好勉强,但她实在不想回去面对万清钰。
喏大的楚家镇,竟没有自己的栖身之地。
红军看出了秀芬的隐忧,挠挠头:“要不还是和我一起回学校?”
还真没有其它的地方好去,秀芬“哦”了一声,想回去骑走自己的自行车,红军借口来来回回的太累,不由分说载着秀芬就去了学校。
如此来回了一个多星期,原本指望张光凡能夫妻和好腾出办公室的位置,谁知他回去后,脸上又添了许多血道道,抱着一堆衣服又回来了,看样子这是得长住了。
秀芬从楚建国那里得知,张光凡是和某个寡妇有染东窗事发才被赶出来的,他家母老虎那可不是一般的凶,与那寡妇已经激战多场事态白热化,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回去。
第一个疗程的药马上吃完了,楚建国也说不上来有没好转,夜里疼痛依然时轻时重,想坚持把第二个疗程吃完看情况,秀芬觉得,既然没什么作用,还是得赶紧手术,父女俩的态度有了分歧。
那天红军再次补完课,带着秀芬重返校园时,却没了往日说说笑笑的态度,闷头踩着自行车一声不吭。
秀芬觉得奇怪,正想问话,红军叹了口气:“还有三天就放假了,假期学校是关门的,你还是不想回家吗?”
秀芬这才惊觉暑假时间到了,可自己确实不想回那个家,期间回去了一次,万清钰一句话都没和她说,铁青着脸摔摔打打着家里的东西,一副见到眼中钉肉中刺的形象,秀芬也无法忘掉那夜所见的场景,加上楚秀良这么久一次没回,让那个家更多了难以接受的耻辱和陌生感。
红军把车子停了下来,买了支棒冰递给秀芬,努力掩饰自己的激动怯怯道:“要不,你到我家住一阵子,每天有班车,也方便。”
见秀芬没有回话,他着急了:“你别误会,我以前有个姐姐,十几岁时车祸死了,空了一个房间,我把咱俩的事都告诉爸妈了,她很欢迎你到我们家去,也就住一阵子,等叔叔的病好了,你们再回去。”……
秀芬住进红军家的那晚,一家人空前的表示了极大的热情,李雨惠已经烧好了一大桌的菜,红军的父亲凌致远也不顾腿伤还没痊愈,架着双拐笑咪咪来到桌上吃饭,一家人拿出了对待未来儿媳的热情盛情的款待着秀芬,不停的夹着菜送到秀芬碗里,让这个失去母亲的孩子幸福满满,一度咀嚼着流下了感动的眼泪。
吃过晚饭,红军兴奋难耐,说要带着秀芬去看看这山里的夜色,秀芬也非常享受这份家的安定和山里的宁静,欣然陪着红军一起在这静谧的大山沟里走着……
陌生的环境让秀芬有了短暂的轻松,山沟沟里所有的一切都和楚家镇完全不同,掐着野花,追着流萤,从齐着膝盖的秧田埂边一路听着蛙鸣,秀芬完全忘却了所有的烦恼,在红军的牵引呵护下,幸福的就像个小公主……
月色中来到了一大片荷塘边,小荷初露,暗香浮动,水面波光如镜,清凉的山风不时拂动重重叠叠的荷叶,沙沙的响声不绝于耳…
在一片透着星星点点月光的树影下,有一条长长的大青石,两人坐在了那里,红军出神的望着月色下的池塘,动情的对秀芬道:“小时候,外婆住在我家照顾我和姐姐,经常会带我俩来这里玩,所以我对这片荷塘有很深的感情,看见这荷塘我就像看见了外婆,可惜她已经去世了。我刚刚学会了一首歌,叫《弯弯的月亮》,每次听见,就像外婆坐在我身边一样,你会唱吗?要不我唱给你听?”
秀芬也只听过一两次,失去母亲后苦闷的生活早就让她失去了听歌学歌的兴致,听到红军说起了自己的外婆,忽然想起了母亲小时候带着自己在小溪边玩耍嬉戏的场景,自己那时虽然是个身患重病遭人遗弃的孩子,可楚建国夫妇捡回后并没嫌弃,辗转奔波了几个医院,做了一台又一台手术为自己捡回了一条命,母亲一次又一次的鼓励自己要坚强,一次又一次的牵着自己在溪边奔跑歌唱……
童年的一幕一幕又浮现在自己眼前,如今,母亲不在,父亲又身染重病,秀芬深陷痛苦难过之中,当即止不住的眼泪扑簌簌流了下来。
树影下光线较暗,红军并没发现秀芬在伤心难过,依然沉浸在往事里,他轻声哼唱起了那首《弯弯的月亮》:“遥远的夜空,有一个弯弯的月亮,弯弯的月亮的下面,是那弯弯的小桥……”
悠美绵软的歌声,深远空旷的意境,两人各自陶醉在无尽的回忆和怀念之中,眼前浮现着外婆佝偻的身躯和母亲慈详的笑容,秀芬也不自觉的跟着红军一起轻唱起来,止不住的泪水打湿了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