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四就是秀芬的生日,红军一大早就敲开蛋糕店的门,取回了订做蛋糕。
红军是直言不诲的从母亲李雨惠要的钱,告诉她是买蛋糕送给女同学,本以为会受到阻难准备从同学借的,没想到爽快的就给了,也没问是买给谁的。
蛋糕做的很漂亮,金黄的底座上面浇上了厚厚一层白色奶油,上面栩栩如生的做了很多青草,一只用五彩奶油拼做的狗狗卧在其中,商家很用心,狗狗还点上了黑色的眼睛,就像活的一样。
红军在宿舍打开看了又看,那个年代,蛋糕可是个稀罕的东西,室友都馋的围上来看,询问是不是红军的生日。
红军不置可否,笑着盖上蛋糕用带子精心系好,就去上课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秀芬收拾了下东西,直接就骑车回去了。
红军赶紧回宿舍取回蛋糕,骑上自行车准备跟上。
刚蹬了几圈,就听后座有响动,回身一看,余庆和正厚颜无耻的取下蛋糕坐了上来。
红军一只脚踏在地上停下自行车,驱赶他下车:“滚蛋!不是说好的单独相处吗?”
余庆和腆着脸笑道:“我也去凑凑热闹,顺便嘬一顿,好几天没吃肉了,妈的为了给这顿大餐腾位置,一天我都没吃饭呢,馋死我了。”
看红军还想坚持让自己下来,余庆和道:“你是不是傻啊,一个人去,代表着什么?会被大人赶出来的,咱家一起去给她过生日,那是打着同学之间友谊的幌子啊,放心,我吃饱了找借口就走。”
红军想想也有道理,站起来蹬了几圈加了速,尾随着秀芬一路往楚家镇走去。
只有十几公里路程,可女孩子骑车慢,到了秀芬家门口时,天色都有一点点黑了。
秀芬在一幢六层高的别墅式洋楼前停了车,径直走了进去。
洋楼装修气派,是那种只有在画上才有的欧美式风格,高挑的门厅,圆形的拱窗上浮砌着典雅的四方连图案,修长的罗马柱盘绕着雕刻精细大气磅礴的舞龙,亮如玻璃般的黑色大理石走廊和闪烁着柔和光泽的桔褐色琉璃瓦,尽显这座洋楼的雍容华贵和大气磅礴,宽大通明的院内到处盛开着五彩鲜艳的花朵,令人有种远离尘嚣的舒适和幽香宁静。
造成这种宁静感的,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里面没有人。
秀芬没有锁上大院的镂空雕花铁门,红军在外偷看了一会,发现秀芬从洋楼外面的弧形楼梯上了二楼,一连打开几个房门透气,里面静悄悄的。
红军猜测中预感秀芬家一定条件不错,不过没想到小镇上还有这么豪华的房子,一时呆在了那里没敢进。
透过铁门看见秀芬燃了几柱香,恭恭敬敬的在一个房间供桌前跪了下来,对着上面一个貌似灵牌的东西拜了几拜,然后双手捂脸坐在那里,远远望着背影,双肩抖动着好像在哭泣。
院内寂静无声,没有任何人出现,完全没有想像中过生日的热闹气氛。
单独在家,这样大好的时机不能错过啊,红军拎着蛋糕就去推门,余庆和也跟着想进,红军一把推开他:“给我看着自行车,没看见我招手不许进!”
余庆和看着红军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不甘的停了下来转回身,冲红军交待了一句:“等下给我带点好吃的出来!”
红军没有理他,有点心虚的走进大院,做贼似的左右看着,定了定心神,清下喉咙喊了句:“秀芬!”
秀芬听到声音出门,走到楼梯栏杆处,看是红军,抹抹脸上的泪水,惊问:“你怎么来了?”
红军扬了扬手上的蛋糕:“上次撞了你,一直想跟你道个歉,他们说今天是你生日,我就买个蛋糕来,一是庆祝一下,二是负荆请罪啊。”
秀芬显然受了感动,下了楼梯开门道:“又不是你故意的,你太客气了。”
见秀芬一脸欣喜的接过蛋糕,却没有从门前让开的意思,红军挠挠头问:“你还在生气吗?都不请我进屋坐会?”
秀芬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挡着门,不好意思的让开请进了红军:“没呢,只是爸爸经常不在家,屋里头很乱,快进来吧。”
红军“哦”了一声进屋,巡视一周又问:“阿姨也不在家吗?生日怎么这么冷清?”
秀芬一下红了眼眶:“我妈前年去世了,我刚刚拜祭过她,告诉她今天是我生日。我爸在忙着建筑队的事情,今天可能不会回来了。”
红军心一沉,忙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秀芬笑了笑:“没事,只是…我也不大会烧菜,老爸应该不知道我今晚回来,今天恐怕招待不了你……”
红军忙道:“不用不用,我刚刚在路上吃了东西,不饿,我们打蛋糕打开,给你唱生日歌过生日吧。”
红军说着一脸得意的去解秀芬放在桌上自己引以为傲的蛋糕系带,秀芬也挺激动:“我爸很疼我,但他心粗,还从来没给我买过蛋糕呢。”
掀开蛋糕盖子,红军嘴里发出“当当当当”的叫声,扬手向秀芬做了个请的架式,一看秀芬脸色忍俊不禁,诧异的回头一看,尼玛蛋糕只剩一半,另一半已经被室友偷吃了,一路颠簸下来,奶油塌的到处都是,俨然是从哪个垃圾桶捡出来的一样!
这下惊的,眼睛都睁圆了,怒的一拍桌子:“我现在就回去找那几个小子算帐!”
秀芬咯咯笑了起来,拦住他:“不要紧的,我也是经常零食被同学偷吃,反正只有咱们俩,这么多还吃不完呢!”
说着就从桌上拿出纸巾,在瘫塌的奶油中抠出蜡烛小纸碟还有王冠擦拭着。
她精心的把蜡烛插在奶油上,嘴里念叨着:“你还挺细心的,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红军颜面丢尽,讪讪的道:“也是听别人说的,因为你比我大一个月,所以就记住了。”
秀芬“哦”了一声:“那钱淑华比你大一岁,也算是姐弟恋了。”
红军大囧,正要解释,门咣当一声开了,一个穿着时髦中年妖艳少妇和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
少妇冷冷的扫了一眼桌上的蛋糕,又极度厌恶的看着秀芬和红军:“哟,还姐弟恋呢?我们不在家,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秀芬有点胆怯:“阿姨,这是我同学,他是来给我过生日的……”
少妇摘下夏威夷度假似的网罩帽子:“同学?孤男寡女的同处一室蛋糕吃了一半大谈姐弟恋,你跟我说同学?楚秀良,你信吗?”
那个被称作楚秀良的男子皱眉警惕的望着红军问:“你是谁?怎么知道我家的?跟我妹是什么关系?是不是想勾引她?给我出去!”
秀芬难堪的叫了声:“哥,他真是我同学……”
少妇叫万清钰,是秀芬父亲楚建国丧妻后娶回的洗脚城女子,仅比秀芬大七岁,仗着楚建国的恩宠经常对秀芬出言不逊。
肮脏的思维决定了她语言上的低俗,她环视着一地纸巾啧啧道:“这么快就搞上了?你俩也太猴急了吧?客厅里就爽起来了?不嫌诲气吗?赶紧给我扫出去!”
秀芬羞恼的哭了起来:“阿姨,请你说话尊重点。”
红军本还想忍着,一看秀芬哭了,火气腾的窜了上来,捡起一块纸巾打开递到万清钰面前:“这是刚才擦蜡烛上的奶油扔地上的,你好歹也是秀芬的后妈,这么说自己的家人不觉得过份吗?”
万清钰愣了愣,没想到这个少年竟敢顶撞自己,这个飞扬跋扈惯了的女人,一下有点不适应,她指着红军的鼻子骂道:“后妈?刚才她叫我什么你聋了没听见?你问问她,从我嫁进这个家,她叫过我一声妈没?你是谁?凭什么在我家指责我管教女儿?”
红军望着万清钰,一字一顿的说了句:“就凭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就不配秀芬叫你妈!你也不配做秀芬的妈!”
万清钰气得浑身哆嗦,楚秀良看起来脾气火爆,他上前推了红军一把:“小崽子说谁呢?看你一副穷酸相,还想打我妹妹主意?给我滚!”
红军扯了扯被楚秀良推歪的衣服,扭头对秀芬道:“秀芬我先走了,你别怕,谁敢欺负你,作为你的同学,我第一个不答应!”
说完他昂首挺胸出了门,在楚秀良的啧啧声中大踏步走出了院子。
外面已经全黑了,刚到大门口,余庆和就从阴暗角落里窜了出来:“刚才有两个人进去了,没办法通知你,怎么没留你吃饭?吃的东西呢?”
红军没好气的冲他:“在我肚子里呢,一会有空拉出来你吃。”
余庆和很沮丧:“早知道就跟你一起进去了,吃块蛋糕也好啊,艾玛这下能把老子给饿的……”。
红军路上无话,余庆和不停的打听着这个那个,红军一句也懒得搭理,也无视了余庆和不停要求吃饭的请求,终于在路边一个小面馆前,余庆和忍无可忍了:“下来下来,我请你吃还不行吗?大老远出主意当媒人,连口热饭都吃不上还得搭上一顿,有这样的吗?”
红军还沉浸在刚才的倒霉事之中,他不知道,好运已经悄悄的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