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地痞可能是被打懵了,也许是集镇上太吵,他貌似没有听到林子的喊叫,人多势众下丢了这么大的脸,他又连踹了几脚,秀芬疼的脸色发青,挣扎着想爬起来。
小地痞抬脚还想踹,林子的石头一下盖在了他的头上,这家伙应声扑倒在地,手捂脑袋跪倒在那里,头上的血顺着指缝就流了下来。
林子最反感电影里坏人还没被解决男女主角就缠绵,然后被坏人偷袭的桥段,他咚咚又是两石头砸在小地痞背上,见他伸腿在地上趴老实了,这才一把拽起秀芬就跑。
秀芬腿瘸跑不快,又没看清林子长相一路抗拒着,林子拉的很吃力。
跑了一段,回头看看小地痞已经起身往街边的诊所走,伤的太重了他已无力追赶,诊所老板早就密切关注着自己这个大单形成的过程,开心的像娶了二姨太似的迎下了台阶。
林子这才舒了口气,抓住秀芬不停想扳开自己的另一只手,低声叫道:“别叫了,我是红军!”
秀芬这才抬头看他,有一丝疑惑,转瞬又在迷茫中有了一丝惊喜:“红军?真的是你吗?”
林子一看,这咋比前段时间更显痴呆相了?正想问什么,秀芬好像认出来了:“红军,真的是你?!娘说你又打工去了,快跟我回家吧!”
不由分说扯住林子就跑,林子哪敢回红军家,正掰着秀芬手在挣扎,发现秀芬两眼有点翻白有点要晕厥过去的迹象,只好停住了。
事实上他也是冷静了,自己又从六十元身家一下回到了解放前,不去红军家还真没地方吃饭,身份反正还没被识破,大不了挨顿胖揍,但起码可以有地方落脚了。
想到这,他半推半就,随着秀芬的拉扯再次回到了红军家。
进门的一刹那,林子看到红军妈正在晾衣服,他定定心神,做好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准备,假装被扯的身不由己进去了。
想像中的激烈抽打场面并没出现,红军妈看见他,只是惊讶了一下,可能是早就习惯了儿子不在身边的日子,继续晾她的衣服来了句:“哟,回来了,这么快就把卖鸡的钱花完了?”
林子倒有点不知该说什么了,红军妈又淡淡的说:“看来混的不咋滴呀,眼都打肿了,说吧,回来还想偷啥?就剩一只鸡了,要吗?我逮给你。”
林子无地自容无言以对,秀芬妈泼掉洗衣盆的水:“去洗澡换衣服吧,别杵那里碍眼……”。
中午红军妈带着秀芬出去了,也没给林子做饭,林子也不敢问,饿的顺头冒虚汗,后来躺下觉得好了很多,就没有起来,乏饿中睡着了。
…晚饭时醒来,发现还是炖鸡,林子想不到以这种形式回来居然还能有此待遇,拿着筷子看着一铝盘的鸡不好意思下手,想想还是先从旁边那碗鸡血汤夹鸡血吃吧。
红军妈一下把鸡血汤移到了秀芬面前,林子是真饿了,筷子下的有点急,咚的一下戳到了桌面上,异常尴尬。
秀芬笑了笑,夹了一块鸡血放在林子碗里,红军妈斜了一眼林子对秀芬道:“你淋了雨找他感冒还没好,又刚挂了吊瓶,要补补,自己吃。”
林子这才注意到秀芬脸色腊黄,真有点不好意思吃了,好在秀芬通情达理,又夹了几块放他碗里……
夜里林子睡的很安稳,可能是母鸡汤滋润的,也可能是知道没东西偷了断了念想,睡着就一直没有醒来。
吃过早饭,红军妈看着吃过药的秀芬在那发晕一脸痴呆,就把林子拉到外面说:“带你姐去对面栖霞坡玩吧,她脑子以前受到外伤,有点脑萎缩,医生说只要不受刺激,能让她恢复以前的部分记忆,就能促进脑细胞生长慢慢好转,你这一走,她整夜没睡,又严重了。”
顿了顿,她抹抹脸上的泪告诉林子:“那边坡上映山红应该开了,那是你俩经常去玩的地方,医生说她的脑子里就像有个橡皮擦,没有回忆持续忧郁下去,橡皮擦会一点一点擦去所有记忆直到彻底痴呆,现在她唯一认识的只有你我还有镇上的车站,昨天去县城连医生都不大认识了。”
林子才知道她娘俩昨天是去县城看病,想想自己的出走带来了这样的麻烦,自己虽不是始作俑者,但也愧疚不已,听话的去把秀芬牵了出来。
按着红军妈的指引,栖霞坡很好找,越过一道道沟坎,穿过一片片树林,终于秀芬眼前一亮。
别说秀芬,连林子眼前也是一个大亮,不由惊叹大自然的神工鬼斧,在这到处都是山峦沟壑的大山深处,曲径通幽后的栖霞坡居然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平坦地带,虽略有起伏,但漫山遍野,开满了红通通娇妍欲滴的映山红。
凉温山区的映山红,比别的地方花期迟了一两个月,也盛开的格外娇艳,红红的花瓣上承托着晶莹剔透的露珠,清新的山风中不时闪烁着宝石般的光芒从花片上滑落,无尽的花的海洋爽心悦目…秀芬惊喜的叫了一声,展开双臂尽情的奔跑起来,花丛中秀发迎风飞扬,长裙拂过花梢衣袂飘飘,朝霞的七彩光芒映衬下,如仙女般的轻盈,清秀飘逸……
林子从没见过秀芬如此喜悦过,也怕她有闪失,追上紧紧牵住秀芬的手,一起在花丛中奔跑,一任露珠凉凉地打湿了衣裳……
秀芬咯咯的笑着,不知疲倦的跑过一个又一个小坡……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块青挞挞的大石前停了下来,下边是深不见底的山崖,无数青松顽强的生长在半山腰石缝中,淡淡的牛奶色云雾在山下舒缓的变换着不同姿态游动,飒飒的山风袭过,松涛阵阵……
秀芬攀上了那块青石坐下,鼻尖有些许汗水,她两手撑着下颌静静的望着铺满山坡的映山红,如一尊永恒的少女雕像…林子也长舒一口胸中的闷气,忘却了这么多天的种种磨难,彻底陶醉在这片赏心悦目的花海……
很久很久,秀芬拂了下吹到嘴边的秀发,看着前方梦呓般道:“红军,还记得咱俩一起唱过的《映山红》吗?”
说完自顾自的哼唱起来:“夜半三更哟…盼天明…寒冬腊月哟…盼春风…若要盼得哟红军来…岭上开遍哟映山红…”
林子并不会唱这首歌,但仍被秀芬婉转悠扬的歌声陶醉,歌声凄美催人泪下。
歌声渐停,秀芬又轻轻道:“记得那年你离家出走,我常常到这里来,因为你的名字叫红军,我们也常常在这里唱这首歌…可惜,后面的事我都记不起来了…”。
良久,她幽幽的说:“红军,那年你为什么走了?是因为我不好吗?娘说你打工去了,可我知道你会回来的…那个车站,我等了你两年,天天去,风里雨里从没间断过…以后别再走了好吗?”
林子一股眼泪呛出了眼眶,秀芬下了青石,俯身摘下一朵映山红,凝视着,努力回忆着往事继续说:“你说…你的心就像这漫山的映山红…只要它每年开放,你就会一直等待…花又开了,红军,你还在等我吗?…”
好像是对着林子说的,又好像是对着远方呢喃,林子静静听着,仿佛沉静在一个童话里,他隐隐觉得,红军和秀芬应该不是亲兄妹,这里面,应该是隐藏着一个哀婉缠绵的爱情故事……
几天后发生的一件事,终于印证了林子的预感是真实的。
那天林子和秀芬正在帮红军妈整理第二天要去集上卖的蔬菜,咚咚的有人在外敲门,林子打开门一看,几个男人一声不吭的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