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宁的出现,是令所有人猝不及防的。
在场修士们呼喊起来的声音里,满是无法掩饰的恐惧。
“鬼将军,是鬼将军,是温宁!”
一名修士声嘶力竭道:“围住他!”
有人迟疑,更多人却是缓步后退。
听闻阿凌遇险的消息,我心急如焚,和江澄带着人急急赶到,便听那修士喊:“怕什么,夷陵老祖又不在这里!”
只是一瞬间,我就看清了被数把飞剑围绕着的温宁。
我以为我已经不会再哭了。
除了阿凌和我兄长金光瑶,我的亲人都已经离开我了。
但看见温宁的那一刻,眼泪突然就蓄满了我的眼眶,彻底模糊了我的视线。
江澄的憎恶和愤怒,周围之人的围剿,身后子弟的惊呼,统统都消失不见。
我不顾周围的飞剑,他们也不敢伤了我,只能让出一条路。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我已经冲到温宁的身侧。
我不敢置信地要抚上温宁的脸。
可真到了最后一刻,我又颤抖着双手不敢靠近。
我真怕,怕这只是我的一个梦。
我一碰,梦就醒了。
温宁不是不该出现在这里,而是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
十六年前,我兄长身死后,温情带着温宁上金麟台请罪,却被挫骨扬灰。
“温宁……你,真的是你吗?你还活着?”我哽咽着出声。
温宁一动不动,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给我一分。
这绝不可能!
我匆忙握住他的双臂,“你看看我啊,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阿晨,阿晨啊!”
我正惊疑不定,却有跟着我的金氏弟子担忧道:“小姐,莫要靠近他,他可是鬼将军温宁,他会伤害您的!”
听了这话,我很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温宁会伤害我,这大约是我听过最不好笑的笑话了。
所有人都畏惧温宁成为鬼将军的狠戾,唯有我记得在岐山上时他对我说“阿晨妹妹笑起来真好看”时傻愣愣的模样。
温宁是如此单纯,即便他变了,也不是他的错。
是这个世道,这个狠心无情的世道的错!
一阵和缓宁静的曲调再次被吹响,不同于我方才在远方听到的诡异刺耳。
温宁听到了笛声,松开了我的手,垂下双臂,一步一步朝那个吹着笛子的黑衣男子走去。
是他?他不是已经走了吗?
蓝忘机适时出现,我却无暇顾及。
此刻的我只想知道,温宁怎么了。
他还活着我比谁都高兴,但他的状况完全不对。再加上周围一堆虎视眈眈要拿下他立功的,我的心悬了起来。
蓝忘机的出现打断了黑衣男子,等他重新抬臂继续吹笛。
这次他吹得更急,如催如斥,气息都不稳了,以致吹破了尾音,凄厉刺耳。
同时温宁一仰头,迅速退走,潜入了幽暗的山林中,再不见踪影。
理智告诉我,温宁走了很好,这里的人都想让他死。
可情感上,我接受不了心心念念的人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乌泱泱一堆人围上来,一人一句“小姐您没事吧”“鬼将军没伤着您吧”
我毫无知觉地盯着自己的手。
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我睁着凄凄泪眼看着蓝忘机旁边的黑衣男子。
笛声!就是他吹奏的笛声控制了温宁!
我跑到他面前,“是你,是你吹的笛子把温宁召出来的是不是,也是你让他离开的对吗?你会吹笛子,你一定还能把他……”我一偏头,黑衣男子掉落在地上的竹笛令我瞳孔一缩。
笛子……
我记忆里的笛子不是绿色的,应该是通体漆黑的。“我的这柄笛子啊,它叫陈情。”
陈情!
嘶……头好痛,脑海里像有什么东西要炸开一般,却被死死地压制着,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抱住头,不用看我也知道,这个时候我的面上一定满是痛苦之色。
还真是丢人啊,形象都没了。
金凌在耳畔唤我“姑姑。”我能感受到他声音中的忧虑。
手腕一痛,一只手狠狠地扣住我,冷冽的声音带着强势,他唤道:“温晨。”
温晨,我是温晨。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起了。
很多人叫我,都会巧妙地避开温这个姓氏。
因为在世人眼中,凡是温姓之人,都是穷凶恶极之辈。
这个世上,又怎容温姓之人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