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宁自然知道另一个他的存在,那场劫难,便是他的手笔,更是自己亲手做的。牧宁怎么也无法原谅那时的自己,这五百年来,被这自责与悔恨环绕着,一刻也不得停歇。他只有在葶滢面前,寻得片刻安宁,愈来愈久,他也慌了神,他怕他终有一日会失去她。
牧宁想了良久,只道命数难改,何以如此?不妨搏一搏,若当真没有转机,便护她安然。
“多谢仙上告知!他日若有需要,尽可驱使!”
“我说这话,不是要你的一句尽可驱使,是要让你放下执念,各自安好!”
“……牧宁明白!”
然,这一刻来得,比牧宁想象的要早。短短一年时间,葶滢一改往日懒怠,勤加修炼。雪花也在葶滢的教导之下,修为长进,她本身便有她母亲的半身修为。此刻,已然能斩杀一只六百年的妖兽。
那日,葶滢从四仪堂走出,心不在焉的。苑芜与她说了,一年之后,蓬莱必有一劫。而如今,一年已过,葶滢心中不觉一紧。
“小公主!”
葶滢缓过神来,转头一见,原是少影斜坐在围栏上,翘着二郎腿,悠然自得地吃着水果。
“你又去偷拿吃的了?”
“我这叫光明正大的拿自家的东西,你现在是蓬莱的岛主,我是你的灵兽,你的东西自然也是我的东西!”
“知道我是岛主,还叫我小公主?虽然灵兽一事是假的,但你好歹给我这岛主一点面子,在外人面前别这么叫,要叫主人!若是不然,以后牧宁要是再封你灵力,让你变成狐狸,我可不管了!”
“行行行,我错了~主人~”
少影的这声主人,可真是叫得不情不愿。说到这,自己的千年修为,竟敌不过牧宁这不过五百年修为的人族。可少影不知,牧宁是双魂之子,有前世修为加身,自是敌不过。
少影对这一年的相处,也对葶滢生了不一般的情谊。
“少主!您是不是忘了您来此的目的?一年之久,少主为何还不动手?明明有很多机会。”
少影斜眼瞪了一眼在旁的缪月,缪月发觉了少影的怒,便低下眉眼“奴婢僭越了!”
“你不必再提醒与我!只不过,那日苑芜离去之前,将封于葶滢心尖的血玉,融入了她的血肉。现在,血玉已然是葶滢的一部分了,想要取出,难上加难!”
“……少主,是不忍下手。”
“你在蓬莱这么久了,难道就对他们没有半分的情感?”
“………………”
怎会没有,身为缪月的了阿也是人,七情六欲,终难割舍。了阿已然在此生了情,不仅是这儿的地,更是这儿的人。
“舍不得又如何?终是无奈,难两全!少主……妖帝……要对蓬莱动手了!少主此刻舍不得,到了妖族大军踏平蓬莱之时……葶滢又该是什么下场?!”
少影一怔,他为何会这么快?太皿这次,显然是为了血玉而来。苑芜将血玉融于葶滢心尖,怕是为了不让血玉落入太皿之手,可这样却是苦了葶滢,让她成了妖族的目标。
竹苑之中,牧宁在房中捂着胸口,只见遍地狼藉。牧宁跌倒在地,缓缓地爬向铜镜前,望着镜中人,同一张面孔,却是不同的神情。顶着牧宁的脸,流露的却是邪魅的笑,那周身的怨念环绕,眼中尽是不甘与狠厉。他不似牧宁的温柔与小心翼翼,那片赤忱也荡然无存。
“你忘了太久了!”
那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提醒着牧宁,让他想到那片血海,那夜的雨下得很大,身围尽是片片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