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我等候你。
我望着户外的昏黄，
如同望着将来。
——徐志摩
一
一轮明月慢慢爬上了树梢，像是半个橘子，月光为道路铺上了一层灰。月朗星稀，透过树影婆娑，清晰可见。
沈亦趁着母亲睡下了，悄悄打开了窗户，踩上了窗台，在风撩动窗帘之前关上了窗户。沈亦家住一楼，因为楼层低所以没有安防护栏，这倒是给沈亦提供了一个溜出家的好方法。
沈亦是个同性恋，初三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对女生完全没有兴趣。他甚至没有幻想过将来的生活。也许他真的认为自己应该孤独终老。
这件事他一直没有告诉母亲。
沈溪是一个单亲母亲，年轻的时候在酒吧陪酒，在旁人看来不风光的工作，坐台小姐的日收入也能到300至500，最低也有200了。靠着这个，沈溪撑过了3年。
沈亦的父亲是谁，沈溪说不清楚。
沈亦知道母亲不容易，他是同的事情就一直憋着，藏着掖着，掩饰着。他本着能瞒一时是一时，沈溪也没看出来什么。
他打算一直这么过下去，但是生活总是会出现意外。
二
夏天总是骄阳似火，阳光从窗外斜着洒进来，照在那群刚刚毕业的学生身上。
七月已经过了。
八月快结束了。
几个星期前，沈亦刚刚出了考场，他们几个兄弟约好了高考完了就去聚餐。沈亦提前跟沈溪打好了招呼，说晚上不回家吃晚饭。
沈亦是留级生，他的生日在八月十九号。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只是单纯的看不起他的身世，他的班主任总是给他使绊子。因为老师的势利眼，导致那时同班的同学也瞧不起他。
高二那年考试的时候不知道是谁扔了个纸团到他桌子上，监考老师不分青红皂白就说他作弊，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是太他‖妈的操‖蛋了。
妈的。沈亦暗骂了一句。
一阵冰凉的触感抚上了脸颊，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沈亦接过那人递过来的糯米糍，毫不客气地撕开了。
咬着糯米糍，嘴里全是奶香，浓郁的很。沈亦和那人并排坐在篮球看台的椅子上，沈亦咽下了最后一口糯米糍，手上还残留着凉意。
“沈哥，考的怎么样？”
那人先开了口。
“就那样，没估分。”沈亦偏头看着旁边的人，他正拿着个可爱多啃，是草莓味的，“你呢？考的怎么样？”
江余扬起了嘴角：“超常发挥！”
看起来不假。
江余从书包里翻出来手机，点开了相机。
“沈哥，笑一个。”
“咔嚓——”
镜头将那一秒定格。
江余是跳级上的高二，那时沈亦留级，两个人理所当然的成了同班同学。
江余成绩好，似乎是天生就智商高，而且他似乎很全能。
高二刚刚开学的时候，沈亦不打算交什么朋友，反正没有人愿意跟一个这样身世的人交好。他透过窗户看到操场，篮球场上的某个身影格外亮眼。
经过打听，沈亦知道了他叫江余，是他的同班同学。在身边的人当然好下手，其实沈亦的人缘不错，没有他想的那么差。
沈亦终于相信一见钟情了。
沈亦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怎么追人。他能想到的，只是对他好。
从此，江余的桌洞里多了一份早餐，很普通的包子油条豆浆豆腐脑，上面还写着：趁热，to江余。
江余不知道是谁送的热气腾腾的早餐，只是看字体，他猜到了。是班级里总是冷冰冰的家伙。
后来他听说江余不喜欢豆制品，于是沈亦就把豆浆豆腐脑换成了牛奶。他会去打听江余的喜好，他会为了江余在金典和特仑苏中纠结。
是这样隐晦的喜欢，叫做暗恋。
明晃晃的暗恋。
三
沈亦掐着高二的尾巴，打算表白。
表白前的那个小时，是足以溺死他的温柔乡。
沈亦那一年满了十八，他打了一份工。双喜临门。那天他喝了酒，被同班的男生灌得。喝了酒回不了家，就坐在沙发上假寐。喝了酒，收敛了往日的戾气，眉眼都温柔了许多。
江余运气好，玩游戏没输过，他酒量不好，一杯就容易醉。同学不是咄咄逼人的主，只是高二毕业，一个小型结业式，他还是喝了小半杯。
趁着酒劲没上来，尚且清醒。他跟班长打了招呼，带着沈亦先走了。
月朗星稀，灯光拉长了他们的影子，两个少年互相扶着走。江余的百度搜索记录还没删。
“和暗恋的人在一起如何不露出马脚”
江余喜欢沈亦，喜欢了好久，好久。
沈亦喝多了酒，迷迷糊糊，不知道是谁送他回家。江余偏头看着他的脸，忍不住凑了过去，感受着沈亦的温度，他的鼻息。最后只能偷偷送了他一个吻，唇上的吻。
那一刻，江余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他喜欢着一个人，不能喜欢上自己的人。
永远暗恋下去是最好的结局，在别人看来，同性恋是病，医不好的，忘不了的。只是没有人意识到，同性恋不是罪。
喜欢一个人还是藏不住，那是从心底流露出来的东西，喜欢不一定要在一起，但是一定要对他好。所以，江余每个夏天都会给沈亦买糯米糍，只是因为听说他喜欢。
同性之间的爱，太累了。有些人玩不起，玩不起就是玩不起，没有任何侥幸，没有任何余地。你不能给他一个归属，还有比你更好的人爱他。世界上总是会有人对他好，不止是你一个。
那一晚，江余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沈亦用手撑着椅子背，低头盯着他。
“我想说那句话很久了。”沈亦咬了咬牙，“你……是吗？”
江余心中忐忑，装傻充愣：“什……是什么？”
沈亦恶狠狠：“同，你是同性恋吗？”
江余知道说什么都来不及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是，我是。我是同性恋，我不仅是，我还喜欢上你了，喜欢你很久了。”
沈亦突然抱住了他：“谢谢你，江余。我也喜欢你，很久了，很久了。”
江余抱着他，感受着那份温暖。
四
沈亦的生日到了，江余写了一封情书。
生日快乐，沈亦。
这是一封情书，也许你看不出来。我没写过情书，我甚至没写过信。这个第一次，给你了。
我喜欢你，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喜欢。
暗恋一个人真的好难，因为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所以我怕你恐同，我如果没有瞒住的话我们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原来我一直以为自己恐婚，后来才发现只是还没遇见那个愿意共度一生的人。
其实我也想过为什么非你不可，后来才明白，因为喜欢就是喜欢，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纠正一下，我不是同性恋，我只是喜欢你，这辈子非你不可。
总是觉得，作为情书，这太短了，真的太短了。只是喜欢你我说不完。我不擅长表达的。
因为你，我相信了一见钟情。
感谢遇见。
感谢世界，让我拥有了这份温柔。
落款是工整的“江余”两个字，沈亦笑着调侃道：“不要什么都往DNA里刻啊。”
江余将头埋在沈亦的肩膀上，脸已经泛红了。
五
沈亦的生日一过，接着就是七夕。
七夕就快来了啊。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朝朝暮暮。”
沈亦那天不用打工，约了江余吃饭。在路边的小摊。沈亦说去吃麻辣烫，江余让他先去了。江余去买了两杯奶茶，都是半糖。一杯加了珍珠，一杯加了椰果。
沈亦喜欢半糖珍珠奶茶。
七夕那天天气很好，正是黄昏。太阳的光辉染红了云朵，是橘黄色，温柔的很。
两个人在那个小摊说说笑笑。
“这样真好。”江余靠在沈亦身上，“七夕快乐，男朋友。”
“七夕快乐。”
“我有东西给你。”江余直起身子，将手伸进了口袋。伸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盒子。
“是什么？”
“打开看看。”
沈亦打开了那个小盒子，里面有一张他们的合照。是高考完的时候照的。
“你还留着呢？”
“嗯。”江余将下巴抵在沈亦的肩膀上，“下面有东西。”
沈亦翻开了相片，下面赫然是一枚戒指。
“戒指？这算是求婚了吗？”沈亦抬手揉了揉江余的头发。
“嗯，等大学毕业吧。”江余抬起了手，无名指上是一枚同款的戒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黄昏中，云朵下，两个少年不在避开旁人的目光，大胆的接吻，肆无忌惮。仿佛整个世界都是是他们的。
“感谢有你。”
[哦，我们都喜欢这光，虽然转瞬即逝
但你还是你
有我一喊就心颤的名字
余秀华《风吹》]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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