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6

　　南宣浩被杨成吉关在一个偏僻隐秘的房间中，只有头顶高的几扇巴掌大的透气窗。屋内灰尘遍布，看这像是一个杂货间。地板冰凉，血液微热。冷热交织，逼的他冷汗直冒。

　　又是一样的场景，他想起自己跟着李成桂的时候。为了推翻王氏高丽，他们联手算计崔莹的时候，为了保护李成桂的妻儿，他也是受过这样的重伤。

　　再想想狡兔死，走狗烹的李成桂，想想自己和父亲的下场，南宣浩的心就逐渐凉了。

　　心凉了，血就凉了，他的身体也开始冷的发抖。他甚至开始想，是不是死了就能一了百了，再也不用面对着黑暗的世道，再也不用去计较那些勾心斗角，以及——再也不会被任何人拖累或者是拖累任何人了。就这样静静的离开这个世界，不惊扰任何人，就像当初自己安静的降生一样。

　　就在他准备放弃求生的念头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太熟的声音，对方一张口就让他明白了来着何人——韩熙载，他曾经的白月光。

　　韩熙载是梨花院的主人了。南宣浩知道，梨花院表面上是一座欢乐园，但实际上是打探各种秘密消息的情报集中地。作为这院子的主人，自然就是情报头子。韩熙载不光接过了前主人的工作，还投靠了李芳远，李成桂最争气的儿子，未来的大王。

　　自己的父亲，就是因为支持另一位儿子，而死在了储君之争中。自己曾经的战功，竟然还不回父亲的性命，还不回家族的荣耀。

　　而自己，南宣浩可怜起自己。他想起自己做逃犯被抓到李芳远面前的时候，对方抓着自己的头发，对自己冷嘲热讽了一个时辰，还鼓励他为父亲报仇。

　　地板的冰凉，让南宣浩冷静下来，想到过去的种种，让他不自觉的嘲笑起自己。

　　报仇？报什么仇？父亲除了会用哥哥的死责怪自己，控制自己，还有什么呢？他觉得自己前半生活的就像个笑话。被逼着走上了哥哥的人生，失去了朋友，失去了家族，失去了一切。自己这样的人，只配当一条流浪狗。于是他将自己流放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村，让自己远离过去的一切。

　　可过去，依然对他穷追不舍。韩熙载的出现，让他慌乱。储君争夺依然未结束，李芳远和李芳干已经竞争到白热化的地步了。他们都想找到父亲南传留下的那批武器。

　　奉命寻找这批武器的韩熙载认为，要找到这批武器，就要找到南宣浩。

　　南宣浩笑了，原来自己在朋友心中就只是这样的分量啊。算了，还是再也不见这样的事情吧。

　　令他没想到是发生了，晚上下了一场暴雨。漏水的储藏间居然救了他一命。或者说是人鱼的天然体质救了他一命。第二天醒来，他对于自己的的体质，哭笑不得。

　　电闪雷鸣的暴雨夜，万物都被惊吓到暴躁。金聃龄也被这股情绪感染。尤其是在面对不速之客杨成吉的时候。即便自己不断的克制，却总是想要当场掀桌，尤其是对方将蜜桔摆上桌子的时候。这一次，他毫不留情的拆穿杨成吉的阴谋：“蜜桔是进贡之物，一般人不能拥有。死在沙滩上的朴商人，他的肚子里就有这样的残渣。证明他死之前吃过这样的蜜桔。蜜桔只有你有，那就是在你那里吃饭的时候被杀。紧接着又被你泡在海水中做出溺死的假象。最后再将泡过的尸体拖到沙滩上，假装是鲛人杀死的。一石二鸟，好险恶。”

　　金聃龄举着橘子，“我劝你赶紧做两件事，撤销流言，交出南宣浩。”

　　“大人说什么，在下听不懂。”杨成吉说的，和他脸上表现出的完全不一样。嘴上说着无辜，却一脸得逞之色。

　　金聃龄当场掀翻桌子，将人赶走。

　　杨成吉出了府衙，一口碎痰吐在地上，“什么东西，敢欺负到我头上。等我给韩熙载办完事，搭上李芳远的路子，到时候买个两班（贵族）身份，要做比你还大的官。”

　　韩熙载追踪南宣浩，一路跟到了这里。她和杨成吉做了交易，只要对方帮忙找到南宣浩，就会将当地码头的权利全部交给对方。因此，杨成吉绝不会将南宣浩交出。

　　他派人赶去京中打听南宣浩的来历。千里迢迢从京城赶过来找南宣浩。对方的身份肯定不一般。他开始计算起这位的身价。因此，他不惜得罪金聃龄。

　　南宣浩不知不觉中又成为了政治与利益的筹码，成为了他最讨厌的东西。

　　他此刻并没有太多的体力去思考自己的处境。杨成吉让自己吊着一口气，想要反击，他只能慢慢积攒体力。

　　装死的南宣浩，逐渐让杨成吉丧失了兴趣。他甚至大胆起来，当着南宣浩的面说：“等把你卖给京城里来的人们，我就可以飞黄腾达了。”

　　南宣浩表面上依然是波澜不惊的死样子，但内心早已是翻江倒海。从京城里追过来找他的人，难道不止韩熙载一个吗？他们为什么要追查自己呢？

　　他害怕起来，将原本的计划提前了。

　　他特地等到韩熙载来的时候发出巨大的声响。果然，韩熙载发现了自己。这个时候他故意表现出自己的虚弱，自然的露出满身的伤口。韩熙载的心顿时软了下来，带着人闯进来，架着南宣浩就要走。她的态度强硬，直接带着府兵和杨成吉的私兵对峙。

　　南宣浩看到府兵身上熟悉的衣服，立刻就明白了。韩熙载已经投靠了李芳远，她这次带的是李芳远的府兵。

　　曾经的敌人，现在成了自己保护者。

　　这算是命运的捉弄吗？南宣浩笑的有些勉强。

　　到底是上过战场的府兵占优势。迅速撂倒几个村民之后，韩熙载带着南宣浩往外冲，逃离了杨成吉的府邸。

　　听到消息赶过来的金聃龄，在看到南宣浩的那一瞬间，惊讶自责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他拦住韩熙载，“这是我府上的人，请姑娘还给我。”

　　韩熙载想都没想，直接亮出腰牌，“靖安君府办事。无关人员不得插手。”

　　金聃龄惊讶的看着南宣浩。他不清楚为何一个仆人会和靖安君李芳远扯上关系。

　　同样不清楚的，还有在远处观望的杨成吉。他偷偷转过头，吩咐殷洪兰：“我们的侄子是在永安君李芳果大人手下干活吗？”

　　殷洪兰点点头，“的确。永安君现在正在和靖安君争夺储位。”

　　杨成吉阴森森的笑起来，“那就给我们的侄子送上一份大礼。告诉他，谋逆罪人南传的儿子，南宣浩已经找到了。县令金聃龄窝藏罪臣之子，勾结靖安君，意图谋反。”

　　萧肃风起，寒夜更凉，杀机隐隐初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