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屋内轻声交涉的两个人,七七听得不太清楚,隐约传来的话语是——“烤焦一点”、“莫要屁股”、“肥而不腻”等词。
这是在预定鸭子?
七七越想越觉得糊涂,此行注定是无果了,疾冲笑着递了银两给小二,转身离开。可能是店草本身就太简单,我没有收获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谢允“云恍恍,回去吧”。
我回头,看着一脸不高兴的谢允。
七七“咋了,你这是?”
他一不高兴,就不爱再说话了,果然有问无答,久久没有回音,只是自顾跳下了房顶。
七七“喂……”
我不敢大声嚷嚷,只跟着他蹑手蹑脚下去。
七七“谢允”。
谢允“回驿馆”。
七七“……哦”。
正准备走,身后却没有影子追随上来。
七七“你不走吗?”
谢允“你先走”。
七七“???”
谢允“云恍恍,莫要再管那许小姐的事了”。
谢允的话,让我心里惊诧了那么几下,他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也不是会突然认真起来的人……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因为我没给他分一半那鸭子肉?又或是他烦躁了?困了?为了疾冲?可若真是因为疾冲,又是为了什么呢?我记得他们两个没仇啊?
月黑风高,就在小七走回驿馆的路上,另一条巷弄。
疾冲“阁下,跟我一路了,有何事直接说吧”。
疾冲“谢公子”。
谢允“川王殿下,可真是好耳力”。
疾冲“这夜深露重的,谢公子跟着我,只是为了夸许我耳力好?”
谢允“殿下,到底图谋恍恍什么?”
谢允再也沉不住气,冷声问道。
疾冲“原是为了她啊……”
谢允“许小姐是殿下引荐至合欢巷的,板鸭店的店草也是你告诉许小姐,设下刚才一幕让我们看见,殿下所谓,到底为何?”
谢允“徒劳?”
谢允“我是不会相信的”。
疾冲“徒劳?”
疾冲“我也不会做徒劳无功的事”。
疾冲“今日,我且告知谢公子你,我所为的,不过一个云恍恍而已”。
谢允“……”
谢允“殿下该知道,云梦泽和晋王宫的关系,不可逾矩,而且摘星郡主已然同意和亲!恍恍她……”
疾冲“所以呢?我若想逾矩,谁又能把我怎样?”
夜探不得,隔日七七主动告知了那许小姐。
七七“店草名字叫李晚意,外地人,数月前才落户鹤矢,开了这家茶油鸭店。下无小,上只有一个盲眼老母亲。茶油鸭大概是他们家的祖产,我倒是搞到了他家的烤鸭秘方,然而并无用处,况且这属于商业机密,也不能随便说给别人听”。
“然后呢?”
七七“……没有然后了”。
“啊?就这些?!”
七七“就这些…”
还不待许小姐继续提问,合欢巷外突然传来一阵人群和车马的喧闹。
工具人“快看快看,是梁国公,梁国公进京来啦!”
我刚刚喝下的一口水全喷到许小姐的绣鞋上,她不满地大声尖叫着,我却只能听见耳边嗡嗡作响。
阿爹说过,小郡主的婚事,是梁下国公前来拜厄的目的之一。车马声由远及近,国侯进京,绕城一圈的巡视是例行公事。
疾冲骑着高头大马进入我的视线,我隐在人群中微微地张开嘴,他竟连瞧都没有瞧我一眼。
倒是他身旁的轿子,在经过我面前时停下了。
一双纤纤玉手掀开轿帘,露出一张清丽的面孔。
马摘星“云七小姐”。
数百双眼睛一齐盯着我,我吞吞口水,艰难地把步子移到轿子前,作了一个不知哪国的揖。
马摘星“小姐客气了,今日我来迎我公父进宫,巧至听闻会路过你的院所,便唐突过来瞧一瞧”。
七七“瞧我?”
她的甜美一笑,笑得我的心都化了。
郡主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疾冲无意制止,于是她只能惋惜地同我告别。
疾冲,这是在做什么?眼睛抽抽了?
马摘星“改日,再来寻你”。
七七“噢,好”。
队伍绕出十八里铺,出了合欢巷子,街坊邻里也就散了,大家都开始各忙各事,许小姐噘着嘴酸溜溜地点点头。
“郎才女貌啊……”
难得她有此觉悟,可我为什么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呢?
心底涌上一股酸涩,这股酸涩,跟我以往偷偷在私塾看到先生拿着一本古诗,温柔地念给其他学子听时,味道是一样的。
阿爹给我聘请来的先生从没给我念过诗,他说过给我念诗是“对牛弹琴”。
谢允倒是给我念过,念得极快还带着地方方言,故意让我听不清,被我暴揍了一顿。那时他没有还手,只是眨巴着眼睛平静地望着我,说他就算正经念了,我也听不懂。
什么诗来着……好像是——
“山月不知心底事,水风空落眼前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