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狼吞虎咽的两人,姬无夜心里嫌弃得要死,莫名其妙的被缠上,还被蹭吃蹭喝,这天底下的奇葩事,怎么竟都让她给遇上了?
“吃好了就赶紧交代,我急着赶路。”
“@~#~…*@……”
两人疯狂的塞着食物,支支吾吾的说话,但姬无夜愣是一个字也没听清,便只好拿出不多的耐心,又多等了一会儿。
自然,若想知道是怎么回事,还得往前追寻几日。
此番出谷,她们本来带足了银两,未曾想在外行走开销如此之大。被骗,被偷,被坑,接连经历了这些厄运过后,所带银钱就已被挥霍一空。撑到第五日,便连住店的钱都拿不出来了,掌柜只能“客客气气”的,将她们请出门去。
在破庙里委委屈屈蹲了两日,两人饿得前胸贴后背,只能去农地里偷了几颗萝卜聊以充饥。沈然心里好生懊恼,想着自己这是遭得哪一门活罪?放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要,偏要做这种没尊严的事!
第二天,天空下着蒙蒙细雨,她们被一阵打斗声惊醒,探着头往外一瞧,原来竟是一群黑衣人在围攻一名女子。那些人招式狠辣,以众凌寡,几个回合下来,女子身上便落了好几处伤。
沈然义愤填膺,提了剑就冲到前头,可初次与人争锋,她并无交战经验,不但没能帮上忙,反倒总赖别人相救。
“帮不了忙就滚开,没人叫你逞英雄。”女子气恼至极,并及时斩落那枚袭至沈然腰腹的暗器,从帝京到这里,这些人就没停过手,她杀了一批又一批,那幕后之人居然还不死心。
沈然被她言语一激,顿时来了脾气,自己好歹也是一片好心,这人非但不知恩图报,还这般赤果果的嫌弃她,这算哪门子事?手中剑花立时飞转如龙,绵密如针,再不留有一丝破绽。
很快,黑衣人被杀的一个不剩,当然这大部分都是人家自己的功劳。
瞪着眼前这前满地死尸,沈然惊骇万分,胃里阵阵翻腾,几乎就要当场呕出来,忽然想起从前叶凌初救她时的景象,一样是血流成河,一样是危机重重。
“害怕了?”
“是这些人先生歹意,才会横尸于此。”比起交战时的彷徨,沈然释然了许多。
“想不到你不但功夫不差,小小年纪还有如此心性。”女子摸摸她的头,意味深长的感叹一句,即使置身血泊,也依旧无碍那份天然清濯的贵气,无端的使人信服。“可惜我赶时间,不宜多叙,就此别过吧。他日有缘,我们再会。”
女子纵马而去,可不知为何,沈然竟开始留恋起那人举手投足流露的风采,想念着她手心里的温暖,呆愣愣的站在雨地里,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惋惜这次会面,尽管它是这么的短暂,却又时常使人不由自主地着迷。眼前一幕幕流转,都是她挥剑之时,那飒爽卓然的风姿。
那时的沈然并不清楚,自己何以会对一个陌生人产生这样的感觉,只失落于目前的窘境,幽怨的目光探向远方,感叹着女子的吝啬。
“好歹你也留下点什么,人家都穷得吃土了。”
相逢一场,竟连名姓也不肯告知,人世茫茫,无名无姓,大海捞针,何谈有缘?何谈再会?
转身之际,脚下却不留神踩到异物,她本以为是暗器,怕是淬了剧毒,便分外小心的挪开脚,拿半截袖子轻轻捏起,在小水洼里晃了几下,洗掉泥污这才显出它的全貌来,竟是一枚玉牌。
这玉牌触手生温,薄如蝉翼,通透无比,雕工更是精美无双,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傲然腾起于烈焰之中。
沈然喜出望外,刚才的失落竟一扫而空,立刻把玉牌紧紧攥住,蹦蹦跳跳的往庙里跑,叶云浅见她已经湿透了,就赶紧生了一堆火,烧了些水让她暖身。见她手里还握着那枚玉牌,心里也甚是好奇,便拿了过来迎着火光细细观察。
“然然你看,这玉上好像有字。”
沈然正准备将身上的湿衣服换下,听到云浅叫喊,便赶紧凑上来,与她一同参详,迎着熹微火光,果真见到那玉牌的左上方隐约刻着一字。
难道与那女子的身份有关?
“刻这么小,谁能看得清?”
欣喜之余,却颇为失望,环视这破庙周围,再看看自己一身狼狈,沈然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便将玉牌从云浅手里一把抢来。
“浅浅,我们把它卖了如何?”
“卖了?这不太好吧。看起来好像挺名贵的,若那人来寻……”
沈然笑靥如花:“如此甚好,她既不肯留下姓名,那就借这玉牌,成就我们下一次相遇的缘分。”
“若她半点也不在意这东西呢?”
沈然突然就垮下脸来,转身去收拾行囊,冷笑着道:“那也甚好,便宜了咱们。这该死的破庙,我早就不想住了!”
那一刻,她以从未有过的决心,在心底树下了一种信念,仿佛是在与谁较劲一般,雨还未歇,她便踏上了回城之路。
不管你在不在乎,我都要与你再相见。
“吃得够多了,放下。”姬无夜终于忍无可忍,墨色剑柄向前一顶,压住了两人疯狂撕扯鸡腿的手,半截剑身映着她冰冷的目光。“说,这玉牌是怎么回事?”
叶云浅不觉打了一个寒战,老老实实的交代着:“不……不是我们的。”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们的,看你们两个的吃相,跟饿死鬼投胎似的。怎么会是它的主人?”姬无夜冷哼了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言下之意却也透露出这东西的主人,有着尊贵非常的身份。
沈然嚼东西的嘴微微一顿,猛然间又担心起了那女子,想着那人此刻行到了何处,身上的伤是否妥善的包扎过了,会不会又遇到什么歹人,她是否会回来寻玉,又到底知不知道玉在自己手里。
她越想越深,心里一下子就没底了,开始食不甘味起来。眼前这人来历不明,且上来就抢夺玉牌,多半也不是好人,她下意识地防范起来。
“这……这是我们在路上捡的!”
姬无夜无声的笑了,从一开始她就发现,比起一边的同伴,沈然显然更有城府。然而终究还是太嫩,不知人的心思,其实可以更加诡诈。
“你当然可以这么说,但这一餐,也会成为你们人生中的最后一餐。”
她话里的威胁十分简明,这让沈然眼皮微跳,瞥了一眼同样紧张不安的叶云浅,无奈的屈服了。
“之前我们没钱住店,听说城外有座古庙,便想去那暂时栖身,结果就看到了好些尸体,还发现了这枚玉牌。”
她从怀里掏出那枚精美的玉牌,雨后的阳光仿佛被洗过一般,显得格外明净。玉牌上的纹路,在阳光下发出清冽诱人的光泽,凤凰浴火的图案,还有左上方那个小小的宫字,都变得十分醒目。
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母亲的惨死竟还未使他们醒悟,依旧贼心不死,图谋着东山再起之日。
姬氏一族的核心利益,到底还是将她排除在外,刺杀这玉牌的主人是何等大事,自己一个内家人,竟是从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嘴里得知。母亲为了姬家,曾是那么委屈求全,那么兢兢业业,然而姬家,却从未认可过她们。
姬无夜涩然一笑,举起酒壶狂饮,辛辣的酒液滚入腹中,心中痛如烈焰烧灼。为何人和人之间,就不能简单一点?
大概自己真的喝醉了,杀人如麻的姬无夜,除了天丈峰的旧事,竟也会有如此软弱的时刻。望着两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她偏偏竟有了那么一丁点的不忍,便将玉牌复又扔给她们。
“这玉牌确实价值连城,却非常人所能享用,如果你们真的拿进了当铺,前面不会有金山银海,只有牢狱枷锁和无尽拷打,外加一个谋害皇亲的罪名。”
“皇亲?!”
沈然震惊不已,如果那被追杀的女子乃皇族中人,那群黑衣人又是什么身份,又为什么甘冒灭族之险也要杀她?这一来完全没了食欲,撑着桌面正想起身,身子却一下瘫软起来,便猛地晃了晃脑袋。
“也没喝几口酒,怎么感觉软软的?”
叶云浅倒是没什么感觉,见她一副醉态,脚下飘飘,便立刻过来扶她。
姬无夜立时警觉起来,漆亮的眼眸如利箭一般,扫向那盏已经空了的酒壶,忽然嗅出了一分危险的味道,两指迅如疾风,封向自身的穴道。
长剑峥然锐响,从鞘中挣脱而出。
楼中响起了细碎密集的脚步声,十位身着素色黄衫的男女,纷纷剑指而来。
一瞬间,满室寒光,杀机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