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岩,快过来,是魏然发出的视频连线。”陆小瞳说。
“师傅,尸检结果已经出来了。”魏然自信地说。这是魏然首次在没有廖岩的情况下,由刑警一队的法医辅助完成了尸检工作。
魏然继续汇报着:“孔刚死于失血性休克,身上一共有十七刀,但只有胸部正中的那三刀又生活反应,是致命伤。剩下的刀伤都是死后的加固行为。死亡时间就是今天凌晨1点。另外,我还从死者的生殖器上提取到了少量的残留精液,已经送检。对了,艳艳姐也在这,让她跟你说。”
“廖岩,你来猜猜看……”猜猜姐张艳艳抢过镜头说。
“嗯哼!”贾丁突然清了清嗓子,故意打断了张艳艳。
“额……好吧,不让你们猜了,我自己说。”张艳艳听到贾丁的声音后,也清了清嗓子,接着说,“死者生殖器上提取到的样本中,有两种物质,除了死者本身的精液外,还有少量的肠道分泌物,也就是说有两种DNA,我把另外一种DNA和你们在现场收集到的DNA样本做了比对后发现,这个DNA样本属于一名叫赵小五的人。还有,那把短匕首上的指纹也属于这个赵小五。死者喝的可乐中检测出了三挫伦,也就是古装剧中经常提到的蒙汗药。这种药比普通的安眠药效强100倍。”
“那死者的血液呢?”廖岩问道。
“这个嘛……哎……”张艳艳停顿了一下后接着说,“死者血液中检测到了HIV病毒,不出意外的话,那个叫赵小五的人也是HIV感染者。廖岩,但愿你做尸表检查的时候没有沾到他的血液。”
“HIV?艾滋病?完了完了!不会被感染了吧!”蒋子楠听到张艳艳的检测结果后大吃一惊,声调提得很高,几乎是在大喊。
“哎呀,HIV感染者和艾滋病病人不是同一个概念!”张艳艳在视频的另一端连忙解释着,“HIV感染者是指已经感染了艾滋病,但目前并没有发病,简单的说还在潜伏期,而艾滋病病人则是指已经发病,出现了各种艾滋病症状。”
廖岩顾不上张艳艳向郭巴的解释,继续追问着:“还有就是,赵子夜送给我们的那6杯饮料有什么问题?”
“那6个破碎的玻璃杯残留物还在检验当中。”张艳艳答道。
“出结果了直接发到我微信上。”廖岩抢先一步对张艳艳说。
“没问题。那先这样,挂了啊!”张艳艳说完后挂断了通话。
“会不会是我太敏感了?”挂断通话后,廖岩在心里问自己。神情有些呆滞。
梁麦琦也在心里悄声地对赵子夜打了一个大问号:“赵子夜和黑鳜真的有关联吗?”
“廖岩,猜猜姐说的是真的吗?”陷入恐慌中的蒋子楠继续向廖岩追问着。
廖岩听到蒋子楠的“呼喊”声,从沉思中回到了正常状态后说:“HIV感染者在还没有发病的时候也叫潜伏期,这个时间比较长,一般都有七八年。潜伏期没有任何症状,工作生活都不受影响,和正常人没有区别。艾滋病主要是通过性接触传播,血液传播,和母婴传播。只要你身上没有伤口破损,那就没事。放心吧!”
“哦!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蒋子楠听完廖岩的解释后长舒了一口气。
“小瞳,赵小五查了吗?”廖岩向蒋子楠解释完后转向陆小瞳问。
“刚刚查到。”陆小瞳盯着自己的电脑说,“赵小五,29岁,也是一名孤儿,和孔刚从小一起在孤儿院长大,三个月前报名准备参军,但是后来却没有出现在新兵名单上。他的实名微博里有一个加密相册,存的照片都是和一个女人在一起的合影,看上去也很亲密。有删除过照片的痕迹,已经被我恢复了。删除的就是和孔刚的那些合影。”
“这个孔刚难道是个双性恋?”陆小瞳转向梁麦琦吃惊地问。
“不对呀!”梁麦琦一时捋不清思路,“如果是,那他为什么只留着和这个女人的照片,而把和孔刚在一起的那些照片全都给删了呢?”
“这个女人又是谁?前台提供的名单里并没有她。”蒋子楠看到照片都立即翻出那份客户资料查看后说道。
“麦琦姐,这个人是你的同行。”黑子打断了所有陷入思考中的人说。
“心理医生?”梁麦琦听到是自己的同行,突然来的兴趣。
黑子飞快地敲击着键盘,继续说道:“对。我从天眼系统的查到的。她叫吕秋寒,是一名的心理咨询师。她的行踪我也查到了,昨晚到现在,一整夜都呆在家中。她应该没有作案时间。”
“师傅,我和外面的同事一起,排查完了这个洗浴中心所有的工作人员,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员,他们身上都没有发现信号干扰器。”郭巴完成任务后回来向贾丁做汇报。
“会不会被丢弃了,或者是藏到什么地方了。”贾丁继续追问。
“也没有,痕检组把他们的更衣间、抽屉以及所有角落都查看了一遍,没有发现。”
“那个赵子夜呢?”廖岩追问着郭巴,同时神经敏感度提高。
“也查了,她的指纹除了那间房的门把手上有,其他地方都没有。按照时间推算,她应该没有去擦掉房间内所有指纹的机会。”郭巴答道。
“那这里断电的原因呢?”梁麦琦也追问着郭巴,她想起了让她恐惧的那一个小时来。
其实梁麦琦并不是对突然的断电产生恐惧,而是恐惧这断电后眼前突如其来的一片黑暗,那一瞬间,让她想起了她的继父。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以独自一人去面对继父,可推开那间她精心布置的暗室房门时,还是被吓了一跳。继父倒下后的那一声夜晚11点整准时敲响的钟声,在断电的那一刻,钟声仿佛又再次地在她耳边响起来。那晚,她独自一人面对着继父的死亡。若不是廖岩及时赶到,她都不知道她会在那里僵持多久。
“断电是人为造成的,线路并没有任何损坏,后勤部的维修师傅接到通知赶过去的时候,就突然恢复通电了。”郭巴的一番话,把陷入回忆中的梁麦琦拉回了现实。
此时廖岩却向郭巴发出了新的疑问:“这个洗浴中心的配电室在什么位置?”
“在地下停车场入口。”
“既然断电是人为造成的,那他是怎么先出去拉了闸,然后又回到包间里杀人的?”廖岩思考了一会说,“不对,我们好像遗漏了什么。郭巴,跟我再去一次现场。”
廖岩把一直在他身边的梁麦琦暂时撇下,和郭巴一块回了发生命案的那个房间内。
梁麦琦其实早就察觉到了,自从她和廖岩在一起之后,除开贾丁的刻意“助攻”,廖岩在查案的时候总是有意地躲开与自己在一起的场合,她明白廖岩这么做是为了避嫌,更何况她也不喜欢两个人时时刻刻黏在一块,显得过于甜腻的感觉。而且现在她身边,还有个带着枪的贾丁在无形之中保护着自己。
“子楠,你先去搜一搜赵小五的随身物品,看看都有些什么。然后把他带过来,我来亲自审他。”贾丁对蒋子楠说。
“好了,我先去审这个赵小五。梁麦琦,你跟我一起。”贾丁叫上梁麦琦一起进入了临时审讯室内,而把蒋子楠留在了外面。根据刚才廖岩提出的疑点,贾丁通过多年的刑警经验分析出来,扣押的孔刚也许只是凶手之一。贾丁以前并不了解梁麦琦,他一直认为梁麦琦只会照本宣科,利用心理学专业知识剖析犯罪心理,而现在他却觉得,梁麦琦才是他手中一张最大的“王牌”,他时刻都需要梁麦琦的专业判断。
梁麦琦临走前,正盯着陆小瞳的电脑屏幕,观察着被扣押的赵小五,心里想着廖岩刚才对郭巴提出的疑问。敏感的她轻轻皱了皱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对陆小瞳和黑子说:“小瞳,再查一查赵小五的社会关系,重点查他有没有兄弟姐妹之类的亲缘关系。另外,黑子,你帮我再查查我那个同行和孔刚是怎么认识的。查到立刻通知我。”
梁麦琦跟随贾丁提审了赵小五。
贾丁拿出一个个指向赵小五的证据摆在桌前。并死死盯着赵小五,眼神变得犀利,语气也铿锵有力:“赵小五,这把短匕首上,有你的指纹,孔刚的房间内,也有你的大量指纹和血足迹。孔刚的尸体上还提取到了你的DNA。自己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小五看着摆在他眼前的一件件物证,显出一种悔恨的表情。他闭眼长叹一口气,缓缓地讲述起自己的故事来。
“我从小没了父母,就和孔刚关系很好。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看那些电影,而且每次都要约我一起看。我们都很喜欢《暹罗之恋》,也许是因为里面的剧情和我们的现实生活很相似吧。就这样,久而久之的,我们就从兄弟之情演变成了爱情。”
“后来你又遇到了你的心理医生,在她的治疗下,你的性取向又慢慢被纠正了。然后你爱上你的心理医生。所以你开始排斥,甚至痛恨同性恋,对吗?”梁麦琦突然打断了赵小五的回忆,也许是出于对自己同行的保护,又或许是因为自己曾经与吴大同那段失败的治疗经历。
但此时先陷入混乱的人却是赵小五,他一脸震惊地盯着梁麦琦问:“你怎么知道的?不不不,这事和吕秋寒没有任何关系。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求你们别去找她的麻烦。”
“那你倒是说说,你是如何杀了孔刚的。”贾丁的兴致竟然被眼前这个嫌犯提高了。
“是,我爱上了吕秋寒,所以我想改邪归正,跟孔刚断绝那种关系。”赵小五继续着自己的讲述,“可是他却一直纠缠着我,三番五次地去骚扰吕秋寒,有几次甚至对吕秋寒动手动脚的,还威胁我说要杀了她。我实在是忍无可忍,我就假意跟他和好,约他到了这,在他饮料里下了药,等他昏睡过去了,就用毛巾把他给勒死了。”
“勒死的。然后又连捅了他那么多刀,你就这么恨他?就为了一个女人?”贾丁接上了孔刚的话反问道。
“不行吗?我就是那么恨他。他要是没给我看那什么破电影,我能这样吗?”
“用的就是这把刀?”贾丁拿起物证袋给孔刚看,并假装不知情地问着。
“是。就是这把刀。”
“你撒谎!”贾丁拍着桌子怒吼,“孔刚是怎么死的,尸检报告上写得清清楚楚!你以为你随便耍点小聪明就能骗过法医吗?你难道还有分身术,先去断了电,然后再回来杀人?”
贾丁这一声吼,把孔刚给吓得身体往后一“跳”。而坐在旁边的梁麦琦却依然不动声色,依然死死盯着眼前的嫌犯,不放过他脸上的每一个微表情,甚至还双唇紧闭强忍着笑声。梁麦琦似乎早就知道贾丁会大发雷霆,也或许是早已经习惯了贾丁的这种“贾氏审问法。”
“切!”孔刚努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恐慌,装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说,“真搞不懂你们警察,都主动交代杀人罪行了,居然还不相信。那好,既然不是我杀的人,那又是谁杀的?证据呢?”
尽管贾丁的推理无懈可击,但一提到“证据”二字,他瞬间就哑口无言。
“队长,Maggie,你们最好出来一下,我们有了新的发现。”陆小瞳用蓝牙耳机向审讯室内传达着信息,帮贾丁解了围。
“赵小五的确还有个双胞胎哥哥,叫赵小东,8岁的时候被一对夫妇收养了,所以孤儿院的名单上没有他的名字,这还是黑子查到的。这兄弟俩是在20岁那年重聚的。”陆小瞳说道。
廖岩和郭巴也带着复查现场的收获回来了。原来,案发现场的窗户死角处有几个已经凝固了的血指纹,窗户外侧还固定着几根烟囱管道,烟囱管道也有新鲜的踩踏痕迹,而楼下正对的就是地下停车场门口的配电室。廖岩和郭巴在配电室的通风口发现了一把长15约公分、被血浸染了刀刃的长匕首。
而蒋子楠,已经把赵小东带回了临时审讯室。赵小东来时还穿着维修工人的衣服。看来赵小东并没有打算跑。
“麦琦姐,你让我查的那个吕秋寒,也是赵小东的高中同学。不过并非正式的心理咨询师,她没考过相关的资格证。”黑子顺着陆小瞳的话继续说道。
“业余的心理咨询师……”梁麦琦自嘲地笑着,嘲讽中还带着几分挑衅,“也就是说,吕秋寒和赵小五并非医患关系。这俩兄弟可真有意思,看来故事还没讲完。队长,让我来吧。”
廖岩看着梁麦琦远去的背影,回忆起了梁麦琦曾经说过的话。他清楚的记得,梁麦琦讨厌业余。尤其是提到有关她专业话题的时候。
梁麦琦根据现有的证据,捋清了思路。她走进关押赵小东的审讯室坐下,以心理的角度,进行着“情景重现”。而这一切,被电脑屏幕前的廖岩尽收眼底。
“25年前的一场车祸,让一对双胞胎兄弟失去了双亲。4年后,哥哥被一对夫妇所收养,因为能力有限,弟弟却没被带走。这对双胞胎兄弟在12年后重聚,哥哥决定承担起兄长的责任,给了这个弟弟无微不至地关爱,依次来弥补他童年时期缺失的爱,来自亲情的关爱。”
赵小东听着梁麦琦的故事,也陷入了自己的回忆。
“但有一天,这个哥哥突然发现,弟弟的三观被带偏了,有了同性恋倾向。但是哥哥没有怪罪这个弟弟,而是找来自己的高中同学,为弟弟做心理辅导,以此来纠正弟弟的性取向。”
“弟弟的性取向被纠正后,爱上了他的心理医生,他决定改邪归正。这个弟弟想极力摆脱那个依然爱着他的男人,那个男人对他纠缠不清,他被惹怒了,于是,他决定杀了这个令他三观不正的男人。但他却不知道,哥哥早就对那个男人起了杀心。”
“但是却发生了意外。弟弟准备勒死那个男人的时候,哥哥赶到,在男人胸口连捅了三刀,男人死后。哥哥逃离了现场,弟弟在哥哥走后,又在男人身上连捅了14刀泄愤。兄弟俩都不想让对方承担这杀人的罪名。于是,弟弟把身上带的刀留在了现场,而哥哥,也把捅死男人的刀留在了配电室。”
赵小东听完梁麦琦的讲述,却连连拍手,起了侥幸心理:“很精彩的推理。那么请问,证据呢?”
梁麦琦手上没拿着任何物证,却不慌不忙地利用自己的记忆,将证据一件一件地表述出来:“我们现场的窗户死角处发现了你的血指纹,窗外的烟囱管道上有你的新鲜足印,那把长约15公分的匕首,刀刃已经滑出了把手,刮伤了你的虎口。刀刃末端的血液DNA属于你的。”
梁麦琦说话的过程中,廖岩已经拿着所有指向赵小东杀人的证据进入了审讯室。
“小五,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赵小东看着那一个个证据,低着头,懊悔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他认下了所有罪行,“他缺失了童年,而我没有。我只是想用我养父母给我关爱的方式,来弥补他。”
“同性的爱也是爱。”梁麦琦想进一步解开赵小东的心结,“你错就错在,把自己的三观强加给了小五。反而害了他。”
梁麦琦说完,缓缓地起身走出了审讯室,廖岩紧随其后。审讯室外,贾丁等人也看着审讯录像,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赵小东和赵小五两兄弟被带上警车押送到了看守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