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温情

廖岩用钥匙开门进了家，梁麦琦缓慢地走了进来。

廖岩的家是个两室一厅的简单装修风格，说是两室，其实有一个房间是廖岩的健身房，里面放着一台跑步机、一辆健身自行车，还有两个小杠铃。梁麦琦想起了廖岩与曹峰打架的时候……廖岩自称是刀客，果然如此。

梁麦琦仔细地观察着屋内的每一个角落。这是她的职业习惯，况且她还要在这暂住几天。上一次来到廖岩家里，为了讨论案情都没来得及仔细观察。

廖岩率先打破了平静，笑着说：“在想什么呢？”

梁麦琦回过神来，有点尴尬的回答道：“额，没，没什么。就是……有点困了，想早点休息。”

“卫生间在那边，你随意。我去把卧室给你腾出来。”廖岩说完，走进他的卧室开始收拾。

梁麦琦会意点点头，随后走进卫生间关上了门。

没过多久，梁麦琦穿着她的银白色冰丝睡衣从浴室里走出来，头发半干着。她走到卧室门口，这时廖岩也刚好收拾完准备出去，看见梁麦琦站在门口，说道：“好了，这里就暂时归你了。我睡沙发就好。”

梁麦琦似乎在卧室门口站了好一会了，她一直在看着他收拾屋子。

廖岩走上前，双手搭在梁麦琦的肩膀上，带有调侃的语气说道：“怎么了？从来不懂得敲门的梁博士。”

“你今天……什么时候醒的？没事吧？”梁麦琦想说的事，是她把廖岩给麻醉之后，她有些担心廖岩会不会麻醉过敏。

廖岩知道梁麦琦要问的是什么，顺口就做出了解释：“也就昏睡了10分钟左右吧，那点麻醉剂量很小，对我没什么影响。小瞳在查你继父行踪的时候，说话很大声，把我给惊醒了。”

“那就好……”梁麦琦放下心来。

廖岩看了一眼梁麦琦，停顿了一会，顺势把梁麦琦抱在自己怀里，轻声说道：“以后，我不许你再独自冒险了……”

梁麦琦也顺势将头靠在廖岩肩膀上：“这一切，都因我而起，我只是不想你再卷进这场战争中，这是只属于我和老Michael之间的战争。”

廖岩摸着梁麦琦后脑勺半干半湿的头发，温柔地说：“失去你，真的会让我更痛苦。”

廖岩说完，把梁麦琦抱得更紧了,他脑海里闪过了梁麦琦被乔真真绑架后的惊险一幕……

“我又何尝不是……”梁麦琦在廖岩耳边轻声声说道。她闭着眼睛，眼泪再次流了出来。她摸着廖岩的后背，享受着廖岩此刻的拥抱。

是啊！梁麦琦又何尝不是？她失去廖岩，比廖岩失去她更痛苦。继父八年前为她设计的杀人盛宴，是廖岩提前醒来，间接的救了她。廖岩已经救过她两次……是的，她就是一只需要安全感的刺猬。

良久，廖岩松开了怀抱中的梁麦琦：“好了，早点休息吧，有事就喊我，我一直在。”

廖岩为梁麦琦擦掉了眼角的泪花，同时嘴角动了一下，他想亲吻梁麦琦！但很快他就停止了这种想法，很显然现在不是时候，况且梁麦琦刚离开那间暗室不久，她也没准备好。陆小瞳说的没错，廖岩终于理解了闷怂的意思。

廖岩走出卧室，缓慢地为她关上房门，看着梁麦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次日清晨。

英国警方传来消息，陆小瞳就立马给梁麦琦发了微信：Maggie，你继父的遗体已经被英国警方接收运回去了，至于你家里，英国方面的指示是，一周后才能解除封锁。这两天局里也没什么事，你和廖岩就安心休假吧！

微信的震动声把梁麦琦惊醒，其实她也是时睡时醒。她的梦里闪过了无数个画面：

继父的话：“你不是我的作品，比这更好，你！是！我！”

与继父最后的碰拳

夜晚11点的钟声

吴大同的自杀

兰海四钢厂的爆炸声

黑鳜的诡异小说……

梁麦琦醒来看完微信后，回了陆小瞳一个笑脸，和一句：“谢谢你小瞳，你们辛苦了。”

陆小瞳再回复：好了，不打扰你们了，我要去和郭巴他们王者开黑啦！

暗恋过廖岩的陆小瞳，早已经看清了自己对廖岩的感情，她很清楚，她和廖岩之间只有友情，没有爱情，况且她现在有了黑子，而她早已把梁麦琦当成了最贴心的朋友。

梁麦琦看了微信，撇嘴一笑，不再回复。接着她翻看了吴大同的微信，准备把吴大同微信好友删除，她停顿了一会，又决定不删了，只是把聊天记录清空，并取消了置顶，随后她把廖岩的微信置顶。

梁麦琦不再有睡意，起身拉开窗帘，阳光照进了屋内，射得她双眼难过。她迅速换掉睡衣并整理好床铺，走出卧室。

廖岩还在沙发上熟睡着，他还穿着昨晚的那身衣服，只是半夜太热，自己把盖在身上的外套掀开了一半。

“他太累了……”梁麦琦心想，这要是平时廖岩早就起床健身去了吧。早晨微凉，梁麦琦走到廖岩身边，为他重新把外套盖好上身，并关好了窗户。望着眼前这个救了她两次的男人，心里闪过了那次四人约会之后，廖岩问她谁更重要的情景。

“你是廖岩，这对我很重要。是的，很重要。”梁麦琦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梁麦琦走进卫生间忙碌着打扮自己。那洗脸时候的流水声把廖岩惊醒了。梁麦琦当初分析的没错，廖岩确实有神经敏感度过高的问题。

廖岩伸了个懒腰，从沙发上坐起来，长期运动的他头脑能在瞬间清醒。看着已经换好衣服并打整好自己的梁麦琦，他却突然不知道要说点什么，想了半天挤出了一个字：“早！”。习惯了单身生活的廖岩似乎还是觉得这种问候方式怪怪的。

“你醒啦！”梁麦琦走到沙发前坐下来，接着说道：“小瞳刚发了微信给我，英国那边还在核实证据，老Michael被他们运回英国了，我家那边……一周之后会解除封锁。”

廖岩打量着今天梁麦琦的穿着，一身黑色的职业装，他有些不解，发呆了一秒钟后问梁麦琦：“那你今天……什么打算？”

“我想……去看看吴大同……和乔真真。”梁麦琦郑重地回答了廖岩疑问。

廖岩又一次听见了吴大同的名字，但这时他已经完全没有醋意了，他能理解此刻梁麦琦的心情。毕竟吴大同也是为了保护梁麦琦而死的。而乔真真，只是爱上了不爱她的吴大同，才会令她痛苦不堪。

“好。我陪你去，等我10分钟。”廖岩明白了梁麦琦为什么穿得那么正式。然后迅速起身去了洗手间。10分钟后，他也换上了一件黑色外套。

吴大同和乔真真的遗体，在黑鳜案结案后不久，就下葬了。两人的坟墓相邻而立。

梁麦琦戴着口罩，把鲜花放在吴大同墓碑前，蹲了下来，看着吴大同的遗像，回忆着她治疗吴大同的画面，随后又看了一眼旁边乔真真的遗像，长舒了一口气。有太多太多的人因她而丧命，她在心里颤抖着。

由于长期花粉过敏，梁麦琦不能靠鲜花太近，她没蹲太久就迅速起身。

沉默许久的梁麦琦终于开口了：“廖岩……对不起……”

廖岩听见梁麦琦喊他，他看着梁麦琦对视吴大同遗像的眼神，尽管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他还是拍了拍梁麦琦的肩膀，轻声的说了一句：“我都明白……”接着，他握住了梁麦琦的手，他也只能这样安慰着自己爱的人。若不是现在在公墓，他早已抱住了梁麦琦。他知道，梁麦琦是个称职的心理医生，她不会越界的。她只是一直怕伤害吴大同，才会让吴大同一直误会下去。

梁麦琦感受到了来自廖岩手掌心的温暖，紧绷着的表情总算松弛了一些，她没有说话。很显然廖岩读懂了她的心思。她现在可以很肯定，廖岩才是她内心深处那个最了解自己的人。尽管有时候，廖岩的情商低到变为负数。

两人看着墓碑发呆了一会，梁麦琦动身准备离开了，廖岩紧随其后。下但楼梯下到一半时，梁麦琦突然停下了脚步，眉头微微皱起，头转向左边看向了不远处的某一座墓碑。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怎么了麦琦？你在看什么？”廖岩看见梁麦琦表情有些不自然，问道。

梁麦琦没有说话，向她看着的那座墓碑走去。廖岩一头雾水地跟在她后面。直到梁麦琦停下，他才跟着停下。

廖岩看了一眼墓碑上的遗像，那遗像和梁麦琦有几分相似，碑文上的名字是：梁敬生之墓。

“他……就是你生父？”廖岩问道。

“是。”梁麦琦点点头。

“敬生，敬畏生命。你父亲的名字正如他的职业一样。”廖岩说道。他回忆起来，梁麦琦曾经向他提起过她的生父。而敬畏生命，也是廖岩作为法医的职业信仰。

“是的……敬畏生命……”梁麦琦重复着廖岩的话。她再一次想起了小时候生父对她说的话：没有人会因为终有一死而放弃努力,哪怕一刻，一秒，我们都要努力成为更好的人。

她似乎读懂了父亲的意思。昨晚发生的一切渐渐消失在脑海中，波澜起伏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

公墓离兰海市区很远，来回约6小时的路程，两人吃完晚饭，回到家时已是晚上10点多。

看完父亲回到家的梁麦琦，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此时她一点都不觉得累，她坐在沙发上，拿起手机翻看着心理顾问团微信群里发来的消息，用专业的术语回复着群消息，展现出一副高冷又成熟的职业女性形象。

廖岩倒了两杯红酒，坐到了梁麦琦右边，示意梁麦琦和自己碰一下杯，廖岩自己一口干了他的那杯，并首先打破了平静：“果然是个心理医生，你这心态调整得挺快啊！昨天还是个丢了魂的人，今天不到24小时就恢复正常了。”

梁麦琦碰杯后没有立刻喝，而是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不是，这很好笑吗？”廖岩不解地看着梁麦琦，像第一次送杯子时一样地问她。

梁麦琦点点头，说：“廖岩，不是聊天终结者吗？今天怎么没天把给聊死了……”

廖岩好像领会到了什么，突然说道：“其实人体一共有206块骨头，其中头骨和盆骨，是人体中最坚硬的骨骼。高温的火葬场，是很难把骨头烧成骨灰的，火化的过程中，会有一股烤心、烤肝、烤肥肠的味道，那种感觉就好像在吃烤串一样。”

廖岩一鼓作气的说完后，阴笑着望向正准备喝红酒的梁麦琦。

刚刚从公墓回来的梁麦琦，拿着红酒杯子的手开始颤抖，那口红酒她不知道该怎么喝下去了，她索性把杯子放在了桌上。然后靠着沙发，双手抱于胸前，若有所思。

想了一会后，梁麦琦准备用自己的心理学专业知识回怼：“四人约会那天，你暗示郑晓炯帮你剥虾，但我想我们的廖博士根本不爱吃虾对不对？你帮郑晓炯切T骨羊排用的是解剖的手法吧，廖大博士？”

廖岩微微脸红，立刻把酒杯放在桌上，比出停战的手势，示意自己投降：“行，行，Stop……梁博士，1:1，我们打个平手！”

两人终于还是把天给聊死了。

沉默了许久。

梁麦琦继续拿起手机，回复着心理顾问团微信群里发来的消息。她对廖岩严肃的说道：“老Michael虽然还是令我感到恐惧，但我依然是我自己，并不是他的作品。今天去看过我生父之后，我就更加肯定了这一点。”梁麦琦解释完她恢复心态的原因后，继续说道：“刚才顾问团遇到了一起抑郁症自杀的案件，那名死者竟然是活着的时候自己把下体给掏空了，最后走了一段路，溺水死亡……一个重度抑郁、而且有严重精神分裂症的人，这类人还真能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这在法医学上是怎么解释的？”

“医学上把人体的疼痛分为了十个等级，其中分娩痛就是第十级。你刚才所说的自残方式普通人根本不会采取，但精神病人在发病的时候，对疼痛的确有着异于常人的耐受力。”廖岩解释着。

“难怪，心灵受到重创的人，常常会用酒精来麻醉自己。把自己喝到断片了，大脑短路了，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种短暂的解脱，这样反而才能安心的睡着。但长此以往，就会成为行尸走肉。”梁麦琦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平复了心情的梁麦琦，终于喝了刚和廖碰杯之后，还没喝的那口红酒。

“酒精……麻醉……”廖岩若有所思的看着梁麦琦说。

“麻醉？！”廖岩看着梁麦琦再次强调了这个词。

梁麦琦看了一眼身边的廖岩，她好像知道廖岩要准备说什么了，她把廖岩一针麻醉之后……她不敢多想，眼光迅速从廖岩身上移开。

廖岩再次率先打破平静，目光注视着梁麦琦：“你……把我麻醉过后，还对我做了什么？”

梁麦琦没法回避了，闷笑着尴尬的挤出了一句：“你猜？”

“好，我来猜猜看……”廖岩发呆了一会说道。

真是酒壮怂人胆。廖岩借着微醉的酒意，用双手抓住了梁麦琦的肩膀，动作有些粗鲁。

梁麦琦被吓得突然转过身，廖岩那只力量巨大的手压着她的肩膀有些酸痛了。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接着把目光逐渐向上移动，用紧张又充满疑问的眼神对视着廖岩。

“他想干嘛……？”梁麦琦在心里问自己。

廖岩把身体倾斜，一点一点靠近梁麦琦，眉宇间目光深情，两人脸的距离只隔了几厘米。他屏住呼吸，把自己带着红酒味的嘴唇搭在了梁麦琦微微张开的嘴唇上，轻吻起她的上唇，慢慢闭上自己的眼睛。

梁麦琦像是瞌睡降临一般，慢慢闭上了双眼，配合地亲吻着廖岩的下唇。她没有闪躲，她早就不抗拒廖岩的肢体接触了。没错，她爱上了廖岩。这是他们第一次接吻。廖岩能感受到自己和梁麦琦加速的心跳。

仅仅几秒钟之后，廖岩便移开了自己的嘴唇，睁眼看着梁麦琦，温柔地问：“是这样吗？”

梁麦琦缓慢地睁开眼睛，没有直接回答廖岩的问题，而是深情的注视着他问：“我一抱你，准没好事。你还敢让我抱吗？”

“难不成……你再给我来一针？”廖岩反问。

听到廖岩的玩笑话，梁麦琦瞬间露出了一个很温馨的笑，连嘴角的弧度，都那么完美。她一边笑着，头一边倒向廖岩的胸口，小声的说：“以后不会了。”

廖岩双手揽住了躲在自己怀里的梁麦琦，轻抚着她的头发。这一刻，也是廖岩渴望了很久的时刻。

廖岩听着梁麦琦有节奏的呼吸，不知道过了多久，廖岩就把身体歪斜着的梁麦琦扶正了。若不是这一扶，梁麦琦几乎都靠在廖岩的怀里睡着了。

“时候不早了，去睡吧。贾丁准的假，明天还有一天。”廖岩温柔地说道。“晚安，麦琦。”最后又补充道。

“晚安……”梁麦琦渐渐松开廖岩紧握着自己的手，起身向卧室走去，心里闷笑着小声地自言自语：“我爱的人……”。

情商一直是负数的廖岩，总是能把梁麦琦给逗乐了。但梁麦琦也是个矜持的人，她在感叹廖岩情商极低、还有些孩子气的同时。也喜欢着这种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