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渊看着黑烟滚滚的灶台，两个人都手忙脚乱的各做各的，画面莫名奇妙的和谐，虽然混乱却有点点温馨，原本烦躁的心情反而有了好转，把马让旁边的小厮牵到驿站送还，慢悠悠的走过去看看灰头土脸的裴临寒，又瞧瞧手忙脚乱的云罗，调笑道：“裴大人是找到长生不老之术的药方了？烟雾袅袅恐怕是要成仙了”
云罗刚把药放在锅里，见他回来了就随意的将秤扔到了一边，两三步走上前急匆匆的问：“怎么样了”
顾明渊神态自若很是佩服云罗的脑回路，明明前几天还一副要恨死他的样子，顾谦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这很正常，只是年纪轻轻就信了奸臣的话，他猜的果然是对的，那夜参政把手底下的精兵都交于顾谦使用，有了这么大的助力所以他才敢下手的，去的时候已经迟了，顾笙脸色青白躺在棺椁里如一干尸一般的瘦骨嶙峋。
他实在是看不过眼就以皇叔的名义给这可怜人买了一顶金丝楠木做的棺材，以亲王的仪式下了葬，算是缓解良心上的谴责吧。
“入了皇陵，按亲王的行头”
云罗虽见不到顾笙，但想到那时他抱着自己，说你带着我的念想活下去就好，总有人会离去时，心里也算有了安慰，陪着她的人本来就少，她不想与谁怄气，酝酿再三试探的看了顾明渊一眼，假装随意道：“那个……三日后便是我的生辰，我哥经常夸我做的长寿面好吃，我也想，让裴大人和公子尝尝”
顾明渊意外的瞟了她一眼，这么殷勤……难不成是为了报复他想在饭里下毒？这倒不至于吧，他就拒绝了这一次而已，斟酌道：“喜不自胜……”除了这句他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云罗则是抱着刚刚被扔到一边的秤一蹦一跳的过去继续称药了，梳着未出阁少女的双丫鬓特别娇俏可爱，小辫子和发间的流苏都随着她的动作上下跃动，这才有个小女孩的样子了。
“十五岁，及笄之年，可以嫁人了”顾明渊看着她的背影意识有些恍惚，他还记得第一次这小姑娘的样子，肉嘟嘟的天不怕地不怕，他怎么都抓不住这小胖球，也记得她被抱走的时候傻乎乎的跟自己道别的娇憨样子，她浑身是血哀求他的模样，下雨时无助的样子，还有前些天一把鼻涕一把泪求他的样子，日子过得真快，小姑娘如今已经可以出阁了，嫁妆估计还是他出……
裴临寒用袖子捂着口鼻咳的上气不接下气，再用力一点估计把肺都要咳出来了，可灶台里的火却半死不活的不好好烧。
云罗看不下去了，也同样捂住口鼻走到他身边伸手给他拍着背心，倒是真的担心这家伙咳死怎么办。
顾明渊看这水都烧不上来热水澡是没指望了，就计算了一下缺少的物件连招呼都没打就一个人进了城，泡个药浴置办身新衣服再回来也不迟。
终于在散播完解药的医士回来粗暴的把裴临寒和云罗这两人给赶到一边轻轻松松的就将火给升起来了，冷哼了一声又继续去忙了。
已经面目全非的裴临寒狼狈的转头看了眼云罗，用手帕擦了擦嘴，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你是不是早就与公子私定终身了，他估计就等着你到及笄之年呢”
云罗捡着药里的枯枝烂叶头也没抬道：“从未，我与三哥哥只是正常不过的关系而已”
“是吗？可我刚刚瞧见他听你说你快到十五岁时眼神就变了呢”裴临寒把手帕摆湿一点一点的擦着脸上的灰，难得有些八卦。
“他大概是愁吧，毕竟嫁妆是他出”云罗心不在焉道。
“那眼神都想把你吞了，是愁嫁妆？”裴临寒不知道她所说的枕边人到底是真是假，只有感情史接近空白才能得出这种结论吧。
“你不明白，他对每个人都有专门应对的法子，好比你清高，他便也如你所愿两袖清风”这件事云罗是亲身体会过的，前世时他对自己很好，同时对身为侧妃的萧颜玉也好，总之能随意拿捏每个人的心性，千人千面。
裴临寒不在说话了，他与顾明渊接触的时间也不多不需要太过了解，伴君如伴虎起码顾明渊不是皇帝，没有那么多的臭毛病，他以后如果真的要混迹官场顾明渊的确是个比较稳定的靠山，只是可惜他对仕途没有多大的兴趣。
回去商议完后裴临寒把已经能独当一面的医士留在原本驻扎的地方每天按时喂那些犯病的人喝药控住病情，而他则成功的把顾明渊和云罗再次扯下了水，决定去附近的村子里收集一些土方法。
村子里有他的熟人自然是连招呼都不用打就可以进去了，村间小路曲曲折折，虽然疾病严重，不怕死的顽童却多的很，吸溜着长长的鼻涕头戴小破帽，身穿百家衣穿着草鞋在雪地里跑来跑去，脸蛋冻的青紫青紫的。
看到有外人来了都跟见到什么稀罕物一样远远的跟在他们后面嬉戏，这大雪茫茫小村庄里的屋子似乎家家户户都一个样子，裴临寒在最前面艰难的提着步子仔细打量，走了半天太阳都在头顶上了还没找到，空气寒冷冻的直吸溜鼻子，只好停下对后面那几个小泥猴子招招手，唤道：“过来！”
后面的小娃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先前还大声的打着玩闹呢，现在反而不敢去了。
裴临寒不想在丢脸了，就在口袋里掏了半天才掏出了一颗糖，在眼前晃了晃，说：“谁过来这个糖就是谁的”
看到了好东西这些娃娃的胆子就大了起来，一个比较高的憨小子一把抹掉鼻涕大有一种壮士出川的其实，小跑到田坎上绕过中间的云罗，站在裴临寒面前毫不怯场。
“真乖，我要问你一下事”裴临寒说着就把糖塞到了小孩脏兮兮的手里，试探道。
“恁问吧，一看恁就不是本地人，俺们村最漂亮的女的都没恁男的白”小孩说着不知道哪里的方言把糖塞到了嘴里嚼的嘎嘣脆。
裴临寒偷瞄了眼顾明渊，那小小公子哥正好奇的四处观察没空搭理他，才放心问的：“你知道胡屠户家在哪吗，我们迷路了”
“行！我和我兄弟一起带你”小孩说着就把他的一些小伙伴给召集过来了，在一蹦一跳的好似不怕地滑，有时还怕他们跟不上还贴心的停下来等。
云罗好心的扯了扯旁边人的斗篷，提醒道：“走啦，要在这里待好几日，有的是时间瞧”
顾明渊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干笑了两下，跟着她走了一段路似乎是想起什么了，就跟她辩解道：“以前每次偷溜出城都是去一个小村子里帮一些人干活挣些琐碎的银子，许久未来了，不知是不是这个村子”
“你还干活呢？！”云罗想着自己上辈子大半时间都是在梦游吧，她竟然不知道顾明渊还有这癖好！
“在府里闲着也是闲着，常常与默轩一起来挣银子，有时候抓到大鱼了也会烤着吃，有次出去的时候被顾谦发现了，便带着他一同去”顾明渊眼里难得有了些真挚的笑意，少年的脸上稚嫩还没褪干净却以有了被逼出来的成熟，云罗可能会觉得他可怜，但是绝对不会去同情，从少年时就学会了薄情寡义的人有什么好同情的。
一路上无话，提到顾谦顾明渊眉间就敷上了愁云，兄弟未经世事被奸人挑拨，如今犯了事也不知悔改，看起来已经不大听他的话了，这皇宫恢宏庞大，里面也没个真心人啊。
从村西头一直都在村东，小孩指着一扇木门脆生生道：“这就是胡屠户家”说完就撒丫子跑了。
云罗看着院子虽不大里面还是很整洁的，雪都被堆到了一处，还有人贴心的在泥泞不堪的门口放了好几个大理石，几个大鹅看到有陌生人来了就伸长脖子在院子里狂吠，感觉特别的平静温馨，要是她能成功杀了宁子玉报了仇，大难不死的话，她就隐姓埋名到一个无名的小村庄里来，搭一个棚子里面专门养些小鸭子，无聊了逗着玩，饿了烤了吃。
裴临寒进去把木门敲了三下，不一会门就开了，一位身材高大皮肤黝黑左边脸有一寸长疤痕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屋子里都是烤红薯的味道。
“哎呀！裴兄？是你吗”大汉盯了裴临寒许久，大手一拍咧开嘴笑了起来。
“是我是我，前些日子不是告诉你要来村子里查验病情，没有打扰吧”裴临寒连忙点头笑着回应。
“没有没有，刚刚烤熟红薯，你来的正是时候！”大汉说话的时候眼睛就瞟见了姗姗来迟的顾明渊和云罗，刻意压低了声音问：“这二位......”
裴临寒心不在焉的随手一指，随意的介绍道：“这少年是我先生家的公子，干活可是一把好手，至于这女娃......是他未过门媳妇，也是我徒弟”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