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宫人说,早朝刚下皇帝便匆匆忙忙前去长信宫请安,与皇太后一同用了早膳,说了会儿话才出来。
听说,皇帝出长信宫时脸色不是很好,似乎与皇太后谈话并不融洽。
我待在这冷宫里,平日除了在荒凉的院落中远望,就只会独自待在卧房里看书,从不过问冷宫外面的那些事情。
只是,那天皇太后来时答应过要让我出冷宫,这才使我有了新的期盼。如今常常听到皇帝与太后不甚和睦的只言片语,免不了担忧,胡思乱想。
更何况,继那日刘启来冷宫后,我再难以平常心面对以后可能发生的事情。或者说是再难以从前的心态面对刘启。
他知道我的秘密,看透了我的心思,也彻底撕破了我们两之间隔着那层薄纱。而我却始终看不懂他,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
如此,面对日后的未知数,我到底还想要退缩。出冷宫的决心时常摇摆不定。
就在我徘徊不定时,冷宫里来了一道圣旨,彻底将我的生活打破。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启身边跟随的公公。我与他素来相识,只是不曾过多交流,因此算不上有交情。今日他来不过是听命行事,替刘启送一道旨来罢了。
我设想过圣旨里的种种内容,好的坏的,通通想了个遍。只是,我到底是看不透刘启,这个名义上的丈夫。
刘启下了两道旨,一道给栗妙人,一道却是给我。两道圣旨皆是册封的旨意,唯一不同的便是我和栗妙人的身份对换了。
从前,我是后,她为妃。如今,她为后,我是妃。
听着公公宣读那圣旨的内容只觉得有些造化弄人,心中百感交集。细思来原本我才是那飞上枝头的凤凰,可转眼间就跌下来,成了失势的野鸡。
一想到栗妙人成为皇后的那副得意面孔,就觉得难受。这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说不上来到底哪里难受。
我握着圣旨一时发愣,看上去到像是伤心失意过了头,失魂落魄的模样。公公低眉顺眼唤了我好些声,才缓缓回神。
他见我脸色不好,觉得我可怜,恭恭敬敬低言。
公公娘娘,陛下说,让您早些搬出冷宫。
我满脑子都是圣旨,静妃两个字像是刻在脑里,挥之不去。静妃。好一个静妃。我何德何能,担得起这个静字。
心中满是惆怅失落,这发生的事像是梦,好不真实。或许,刘启是在怨我怪我,才会一怒之下将我降为妃,以解心头之气。
又或许,这都是我自作自受。
我抬眼看向公公,冲他点头,故作从容地问道。
薄巧慧敢问公公,陛下可曾说过我住何处?
他恍然大悟,随即回答。
公公陛下说让您移居长亭殿。
我心中自知如此,却偏偏多问一句,自欺欺人。自己已然不是什么皇后,哪里还能住得起椒房殿呢。
只是,心中隐隐不快。刘启,你如何待我竟这般。
薄巧慧长亭……
我念叨着这二字,笑得满眼是泪。
薄巧慧如此,有劳公公了。我整理一番就会离开冷宫。
原来。早晨刘启去长信宫找太后就是为的此事。自他从冷宫回来便沉思了这么久,这才定了主意。
一早就写下了封栗妙人为后,我为妃的旨意,此番前去寻求皇太后的建议不过是全做孝子姿态,象征性询问。
皇太后听到他的决定后,并没有表现出赞同与不赞同。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问道。
窦漪房启儿,你可想好了?这圣旨一下,就挽回不了了。
刘启郑重的点头。
刘启母后,儿子已经决定了。
皇太后长叹一声,随之语重心长地开口。
窦漪房也罢。这是皇帝你自己的决定,母后干预不了也不想干预。只是有一点你要明白,这皇后之位原本是巧慧的。
刘启知道母后的意思,他也曾有过片刻动摇。只是想到那日冷宫发生的事,心中到底愤恨难消。
刘启母后,儿臣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窦漪房如此便好。
……
我于黄昏时分搬进长亭殿。这空闲许久的宫殿终于在此时迎来了新人,到稍稍显得有些生气。当时殿外早已等候着服侍的宫人。一个个看过去皆是陌生面孔,不曾见过。
我站在他们面前,不知该如何是好。
薄巧慧你……你们是?
听到我的发问,为首的宫人朝我行了大礼,声音清丽地答道。
宫人、清秋奴婢等人是陛下派来伺候静妃娘娘的。还请娘娘放宽心。
原来是刘启派来的。
这时我才发现,先前跟在我身边伺候的那些人并没有跟来长亭殿,我的身后除了侍卫并无他人。
薄巧慧原先服侍我的那些人呢?他们如何没有跟来?
那宫人笑着,甜甜地开口。
宫人、清秋娘娘不必担心,日后有我等伺候娘娘您。您之前的那班人已被调去了别处。
我并没什么顾虑和担心,只不过身边服侍的人突然换了有些不适应。
薄巧慧无妨。
我一脸从容地看向她。
薄巧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宫人、清秋奴婢清秋。
薄巧慧好。我知晓了。那日后就有劳你了。
自此后,我就在这长亭殿住下了。这是一座清幽的宫殿,与未央宫相距较远。如此一来,便可免去了与刘启常常见面的尴尬。
不过,刘启将我搁置在这里,想必亦是不想见我吧。
我听得宫人说那栗妙人当了皇后,并没有住进椒房殿,依旧是住在原来的宫殿。
这事一时闹得沸沸扬扬,许多人都认为栗妙人只是名存实亡的皇后,名不正言不顺。为此,栗妙人也曾大闹过未央宫,与刘启发生过争吵。只是后来被刘启呵斥,便不得不隐忍,就此作罢。
我也只是听听并没有过多的在意,毕竟我不再是什么皇后,只是个小小的静妃。如今好不容易出了冷宫,只想要安稳生活。不想节外生枝。
更何况,刘启与栗妙人如何,又与我有何干?
一晃,春天到了。长亭殿院中的花开了,争奇斗艳,芳香四溢,沁人心脾。那梧桐树的叶子也渐渐长出了青绿色,风轻轻吹,便沙沙作响,甚为悦耳。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的美好,令人舒心。
我站在院中,抬首看着那明媚的天色,竟渴盼起日后,心中充满期颐。
既已离开冷宫,就再也没有回去的必要了。
姑奶奶,你放心,巧慧会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