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安卿收拾好了东西,留恋地看了眼这里,打算带着何思卿离开。
“姐姐,为什么我们要走?”
何思卿不明白何安卿的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她费尽心机,终于将梦回楼的招牌打响了,也赚到了开店铺的钱;然后又开了家布料铺子,挂在别人的名下由自己掌控。如今终于可以重创祁家了,她却要放弃了。
“明明你——”
何安卿比了个嘘的手势。
“告诉我,为什么不肯走?”
“你要走了?”
祁念今日早些回来了,本想给她一个惊喜,却意外地听到这个消息。
“是。”
何安卿也没想着隐瞒,唇畔漾起一个笑。
“如果祁公子能赢下这局博弈,我就嫁给你。”
“是你。”
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是我又何妨?”
何安卿毫不在意地说。
“祁念,你爱过我吗?”
爱字卡在他的喉间,却怎样也说不出来。
“我何安卿一言九鼎,绝不改悔。祁念,若是你今日能说出你爱我,我也嫁给你。”
何安卿笑得惨淡,眼里隐隐有酸胀的感觉。
“祁念,我爱上你了,可你不爱我。你的爱,比草都来的轻贱。在你眼里我还是微雨,我根本不是何安卿——”
他可以教微雨打牌,拨算盘,可她到底是何安卿。他明明心动过,却还是下了狠手打败的何安卿。他对她的那点子情意终究是比不过他的野心。
他喜欢的是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微雨,顺从他的微雨,不是何安卿。
其实他为她准备了一个礼物,他想娶她。但这次求婚真的纯粹吗?祁念看着她,还是缓缓地单膝下跪了,他托起她的手,为她的无名指套上戒指。
“你愿意嫁给我吗?”
明明答案已经知道了,但是他还是不想放弃。
“不愿意。祁念,我等过你的,是你错过我了。”
何安卿扬眉一哂,抽出手来,将一把钥匙递给他。
“你给我祁家的一半资产,这就是你的了。”
这是那家账房的钥匙,她放弃竞争了。她爱他,可是她不会原谅他。她一直很清楚自己的位置,纵然是利益驱使相识,爱也掺杂着别的东西,那么离开就是最好的结局。
她在祁念身边这么些年,感受到最真切的祁念是那天他在海边给予的一点点温暖。那是开始,亦是结束。
最后她还是走了。走的那天,城中举办了盛大的婚礼,是祁念和叶莹琳的。码头边下着蒙蒙的细雨,夜来香落了,随着微风飘扬。何安卿带着何思卿,也带着祁家的一半资产离开了这里。
只是回头时,何安卿看见一个人捧着一束夜来香来了。
不是祁念,是他的侍从。他将那束花递给何安卿。
“祁先生让我转达您,再见。”
“告辞。”
何安卿接了来,而后用力地扔进泥土里。她要将最后的一点心思断绝,也是她能做到的最体面的离开。泥水溅到了她的裙边,也弄脏了那束夜来香。
雪白的花变得污浊,何安卿眉眼里含着笑,眼眶中却流出泪来。
“告诉祁念,此后余生,再也不见。连梦里都不要有他。”
他只喜欢微雨,何安卿太过骄傲,不肯放下身段去曲意逢合。
他那年教她拨算盘,算盘被他好看的手拨的噼里啪啦响,她的心也随着算盘晃荡。她当时盯着那双手入了迷,却忘了他们本不是一路人,不管她以什么身份,无论是丫鬟还是小姐。
何安卿走后很多年,祁念再想起这一切仍然觉得像一场年少绮梦。
他的布料生意做到最大最好,也栽了满园的夜来香,春去秋来,开了又谢,可何安卿说她的梦里不要他,也真的没有入过他的梦。
他当初那样决绝,到最后也不后悔,只余自己对着这满园的夜来香,装着一点怀念。他还记得他当时偷偷躲在远处看着何安卿,她用力丢下的花束就像砸在自己心上。
泥点子不是溅到她的裙摆上,而是蒙住了他的心。
他还记得他问她。
“现在我能不能给你安全感?”
她只是笑,很久之后才说。
“祁念,你该知道的,我们都不是彼此的良人。”
果然,她离开的时候还要拿走祁家的一半资产,为的也是他给不了的安全感。他后来在无数个深夜想,到底什么才叫安全感呢?可是没有回答。
他死的那个季节,也是夜来香枯萎的季节。他的儿孙来唤他用膳,却只能看见他面上含笑,手中捧着一束夜来香。
儿孙慌忙跑去正厅道。
“祖母,祖父去了。”
叶莹琳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拄着拐杖起身,去了后面的院子。她看着祁念喃喃道。
“夜来香有毒。”
她的眼里止不住地涌出泪来。
“他是知道的,可是他还是喜欢夜来香。”
可即使是对夜来香的喜爱,也浅到让人看不真切。
一如何安卿。何安卿第一次是故意经过祁念身边的,为的就是减轻责罚。她当时勃然大怒,盘算着祁念走了要好好教训她。可是何安卿的目的达到了。
之后的每一步都是试探,步步为营。一边拿出真心,一边提防着不陷进去。可是他们都不知道,第一次相见,她饶过何安卿,并非是怕了,而是她藏了一辈子的恋慕心思啊。
题外话:
一炉乌沉香下几章写甜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