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嵩

我叫王俊凯，是王家少爷……哦不，早就已经不是了。

十岁多的时候，父亲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不记得名字了，似乎是他的秘书。

母亲一直很爱父亲，发现这件事时，那女人已经有了身孕。她悲痛欲绝地去质问那男人，可他却是无动于衷。

母亲什么也不会，不讨喜，不坚强，也不会维护自己的东西。分明她才是正主，她却眼睁睁看着那女人搬进家来，只字不语。

那男人不会提离婚的，即使他不爱母亲。毕竟他一开始选择母亲的原因便是——他需要仰仗母亲，仰仗整个唐家。

母亲却也不提离婚，甚至还瞒着这件事不告诉唐家。我当时完全无法理解她的行为，难道就是因为她那可笑且得不到回报的爱吗？

她搬出了主卧，整日以泪洗面，天天都是负面情绪，吃不下饭，夜夜失眠。我不想劝她，也劝不动她了。

没多久，她的身子便垮了。后来甚至在医院住了好几个月，最终还是瞒不住唐家了。可当时母亲已近乎油尽灯枯，没多久，她便离开了。

在医院的那几个月，除了被唐家发现的那次，那男人就没来看过母亲一次。

我到现在都怪她，怪她太过软弱，怪她又傻又痴情，所以才被那个男人利用。而这种人，竟是我的亲生父亲……

母亲还有一个哥哥，唐家的财产不怕没人继承，我也不想再陷入这些豪门中的纷争，便逃了。我当时想了很多地方，可最后发现，除了孤儿院，再无我的容身之所。

我大概是史无前例的，第一个自己去到孤儿院的孩子吧。原本是个人都会觉得奇怪的，院长却很热心地收留了我，她是个特别善良的婆婆，对院里所有孩子都很好，大家都喜欢她。

过了几年，在我十六多岁时，院里新进来了一个小女孩，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一开始只觉得长得挺可爱的。

我不太喜欢交朋友，所以在她来之前，除了和院长，几乎没怎么与别人交谈过。

她俏生生地小跑到我面前，甜糯的嗓音发出，她说，哥哥，你长得好好看啊。

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即唇角扬起嘲意，这张脸当然不会差，不然，他是如何迷到母亲的。

至少在那时，我一点都不喜欢这张和那男人越来越相似，五官近乎如出一辙的脸。

没有回复她的话，我转身就要离开，她却拉住了我的手，我竟没有想要挣脱的反感。

“哥哥，院长奶奶让你带我熟悉一下环境。”她的声音又软又甜，如果找个什么东西来形容……像棉花糖。

其实，这不是第一次了。之前院长奶奶也曾把这种新来的小朋友扔给我，我向来都是交给别人，而这次，我却鬼使神差的，带着这个小女孩逛了一遍院子，还轻声细语地跟她介绍。

后来，她总喜欢来找我玩。不知为什么，不管我在孤儿院的哪个地方，她都能找到，然后便是缠着我和她一起玩，或者讲她那天的趣事。

……

有一次，院长给大家看了一部电影，是一部国外的励志电影，也有感情线在里面。

Karry是一名调酒师，所处的酒吧不温不火。他每天都安安静静地调酒，没有任何花式技巧，不过调出来的酒永远都深受好评。

Niki就是这样看上了他的特别，开启了漫漫追夫之路。Karry也很快被她的魅力迷住，二人过上了幸福甜蜜的生活。

不幸的是，后来Niki出了车祸。失去了她，Karry觉得生活很绝望，整日颓废，也不去上班，天天在家里喝得烂醉。

有一次，黑白电视里播放到了关于冰岛的航拍视频，勾起了他的回忆，Niki一直说希望能去冰岛看极光。

在那个年代，更何况他的工作也赚不到什么钱，要买两张飞机票是很奢侈的事情。

Karry看完后，突然便振奋了精神。耳边一直是Niki的声音，她说，让他帮忙完全她的梦想，去冰岛看一次极光。

他努力工作，第二年，自己开了一家酒吧，但他依旧调酒。后来，酒吧的生意越来越好，他又开了几家连锁。

当赚到的钱够买一张飞机票时，他便立即去买了一张去冰岛的机票。

他的运气不错，去的时候正好见着极光。五颜六色的极光在天空中交相辉映，他叹为观止，亲眼看到，比他在电视上看到时要震撼许多。

他突然就感觉Niki好像就在他身旁，对着他笑，那笑容满足又显得治愈。

……

栀寒看了电影，吵着闹着要院长给她找极光的图片和视频看，看完过后她就跟我说：“嵩嵩，以后我们也要一起去看极光。”

熟了过后，她就有些没大没小，不怎么叫我哥哥，学着院长叫我嵩嵩。

这个名字，实际上是院长给我取的。当时刚来孤儿院，不想让人知道我的真名，以免听过我名字的人给王家唐家报信。所以问起名字来，我向来都不答。院长无奈，便给我取了个名字。

……

一次她过生日，我向院长要了些材料，想亲手做给她一条项链。小姑娘当时喜欢玉桂狗，便用它做了挂饰。我的手在手工方面向来都不太巧，能做成一条完整的项链，已经是尽力了。

小孩儿收了礼物很开心，小脸红扑扑的，可爱得犯规。还说喜欢我，我当时就哑然失笑了，只当这是对哥哥，或是朋友的喜欢。毕竟，她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哪能理解爱情这种抽象的东西。

听到我的笑声，她像是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似的，气鼓鼓的，喊得很大声，像是生怕我不信：“是真的喜欢！想和嵩嵩结婚的那种喜欢……而且我保证，以后也会一直喜欢嵩嵩！”

听到她这话，我愣了一会儿，轻笑道：“嗯，哥哥也喜欢你。”我附身揉她的脑袋，她知道我根本没把她的话当真，小脸上满是幽怨。

让我没想到的是，过几天，她送了我一个回礼，是一串手链，上面也有一只玉桂狗。

“栀寒做的比哥哥的好看。”我看着手腕上的那串手链，理所当然地夸奖了她一下。

小孩儿像是害羞似的，难得腼腆地说：“嵩嵩做的也好看，我很喜欢。”

“哥哥。”她难得这么叫我，那时我十七岁，已经比十四岁的她高了很多，看我还需要仰着头。“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我应声。

当然要一直在一起，不然等她成年以后离开孤儿院，谁来照顾她，保护她啊。

可是，是她承诺的，粉碎承诺的也是她。

据说是顾家夫人生育能力有问题，想着领养一个孩子。

好巧不巧的，选中了栀寒，她本来可以拒绝的，但是她没有。

我知道不该那样想她，她也不会是那种人，可我当时却那样认为了，认为她是看上了顾家的财权。

她去了顾家之后，天天来孤儿院找我，我总是闭门不见，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直到我成年，离开孤儿院，也没跟院长说去哪，打算干嘛，她真真正正地寻找不到我的踪迹。

路过一家酒吧正在招调酒师，突然想起来她之前说过希望以后能有一个像Karry一样的调酒师做男朋友。当时因为她这话，我鬼使神差地在网上学了很多关于调酒的知识。

在酒吧外踌躇了许久，我还是进去应聘了。

酒吧老板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青年，他正好在，就亲自考核。

孤儿院里是不可能会有酒的，所以我从未真正调过，只能试着调了一杯马天尼。

“现在很多调酒师都是花式调酒，你这样可不好看。”他目光犀利地看了我一眼，饮下了我调的酒。

他的表情有些意外：“喝着倒还不错……就你了吧。”

突然被录取，我怔愣了许久，反应过来后连忙道谢。刚出孤儿院便有了一份工作，我不得不感叹自己的日子有些顺风顺水。

……

一开始会有客人不太接受我，女性却是极少，吧台前经常坐满一排，我也清楚她们的目的。

不过我并不怎么识相，最多同她们客套几句。那些常客心知我无趣，便没再怎么找过我，但新客还是源源不断。

我对于调酒这份工作越来越熟练，老板也挺看好我，有一天突然跟我说，要把这家酒吧送给我。

“我爸得了病，所以我是不得不回去管他那公司了。这酒吧我是管不了了，关了也挺可惜的，看在你长得比我还帅的份上，就送你了吧。”

我接手了酒吧，考虑到各种因素，承诺每个月都会打给他酒吧赚的钱至少十分之三。他摆摆手说不用，虽然这钱对他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我还是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一直都有兑现承诺。

我又让人招了一些员工，其中有一个叫白郴寒的。

一开始我也很惊讶，是否也太过巧合了些，与她只差一个字。不过却比我还要大上三岁。但是连性格，都和栀寒很像。

她算是员工里和我关系较好的那个，我不想管理酒吧的琐碎事情，往往把这些交给了她。

……

她十八岁时，顾家和林家便宣布两家将要联姻的消息。就是这条消息，让我彻底放下想要去找她的念头。

到现在，我二十五岁，本以为此生再也与白栀寒三个字无关，即使在这八年里，我天天都会想起她，天天都在关注她的消息。

直到，她坐到我跟前，脖子上挂着我送给她的那条项链。和之前那些女人一样，老套地搭讪：“一起喝一杯？”

我看见了项链，依然装作神色自若，不敢与她相认。

如果没有我挤进她的世界，她的生活只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