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唇悬在咫尺之隔处,停住。
女孩子唇间温热气息缠绕,染着醉人酒香和烟气,宛如致死的芬芳。
隔着月色,徐垚垚看见少年俊秀斯文的面容,微微错愕的眼,以及他烧红与皓白肤色形成鲜明对比的耳根。
她唇边扬着恶作剧得逞的笑容,坏得像个小妖精。
从后面看,两人就像在亲密接吻的恋人。
社会青年的脚步停留在巷子口:“里面那个是不是?”
“不是,一对狗男女罢了。”同伴答。
那群人脚步走远,徐垚垚松开攥住他衣领的手。谢淼看着她,眼里细碎微光闪烁不定,迟疑开口:
“你——”
“谢淼!”卓一为的声音从巷子外面遥遥传来。
徐垚垚安静和他对视:“有人喊你。”
谢淼朝巷子口的方向望了眼,再回头时,女孩子已经转身离开。
纤细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巷子最深处。
-
回到家,徐垚垚脱了外套递给佣人,看见徐景诚从二楼下来。
低胸长腿水蛇腰的美女缠在他身上,一手捧着碗葡萄,摘下一颗喂进他嘴里。
徐景诚见徐垚垚一身骑装,问:“今天去马场了?”
徐垚垚在餐桌旁坐下,喝了口牛奶,好笑道:“您以我的名义举办的慈善马会,我能不去吗?”
父女俩晚餐在偏厅长桌面对而坐。徐景诚原本没想过徐垚垚真的会去,马术是唯一能够让徐垚垚感兴趣的东西,就是单纯想着举办个比赛让她高兴高兴。
他感动道:“阿爸这也是为了你好,你得多出去走走,别成天闷在家里。”
徐垚垚垂眸切着盘子里的牛排,没什么情绪地说:“知道了。”
水蛇腰美女坐在徐景诚隔壁,叉了一棵西蓝花喂进徐景诚嘴巴。
徐景诚笑眯眯道:“谢谢宝贝儿。”
徐垚垚抬眸看了水蛇腰一眼,眉心微拧,努力从记忆里搜索她的名字:“你是??露露?”
美女笑得花枝乱颤:“我是咪咪啦。”
徐垚垚点头:“哦。”
徐垚垚对徐景诚说:“下个月妈妈十周年忌日,我想去看看她。”
徐景诚嘴里嚼东西的速度放慢了点,问:“需要我陪你去么?”
说这话同时水蛇腰又给他喂了颗小番茄。
徐垚垚:“不用,你忙你的,我自己回去。”
徐景诚说:“帮我向薇薇问声好。”
“嗯,知道了。”徐垚垚应着。
晚点徐景诚还有个局,陪徐垚垚吃完晚餐,水蛇腰拿来领带帮徐景诚系。徐垚垚转身朝楼上走,踏上第一格台阶时又顿住,转过身:
“阿爸,我想回学校。”
徐景诚一愣,“你现在的情况??”
“我会按时吃药的。”徐垚垚说,“我要去花城附中。”
徐景诚才意识到自己女儿已经休学在家足足一年了,相比同龄十六七岁总是在阳光底下说说笑笑的年轻女孩子,她身上总是少了股生气。
刘徐景诚叹了口气说:“也好吧。以前你妈在花城有个很好的闺蜜,回头我把她联系方式给你,去到那边人生地不熟的,总得有人照顾你。”
徐垚垚点了点头,上楼去了。
回到卧室,徐垚垚四仰八叉地往床上一躺,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想起今天巷子里那个清秀干净的少年。
已经十年了啊。
手机消息震了震,徐景诚把花城那位朋友的联系号码给她发了过来。
徐垚垚盯着屏幕上那串数字,总觉得这数字的排列组合莫名眼熟。
顿了顿,徐垚垚从床上跳起来,拉开床头柜子最下的那格抽屉,泛黄的便签条上写着十年前男孩子留给她的电话号码。
一对比,两串数字一模一样。
徐垚垚:“??”
-
“哎,期末考成绩出来了,年级第一又是谢淼。”
“天哪他好厉害,总分和单科第一全是他霸榜的!”
“就是啊,长得又帅成绩又好,我也好想和他同班啊!”
“你不要做梦啦,重点班最后一名成绩都比我们班第一名高,你连重点班屁股尾巴的毛都摸不到诶。”
“你要死啦,这么说我!”
??
徐垚垚跟在一班班主任岑香香身后穿过外面走廊,期末考成绩放榜,一大波学生围在成绩单前沸沸扬扬地讨论。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时,徐垚垚下意识望过去,少年的名字高挂在红榜的榜首,成为众学生热烈议论的中心。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喊班长过来带你去领新书。”岑香香说。
徐垚垚目光从成绩榜上收回来,没应岑香香的话,安静往走廊旁角落一站,与那群沸沸扬扬的学生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
岑香香张了张口,原本还想说什么,想起对方家长的嘱托,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一班内。
清澈天光从窗棂泻进来,少年眉目安静,漆黑的眼凝在桌面习题册,一边笔尖流畅如水地解着数学题,一边还能分出心思对人朝思暮想。
耳朵里扣着耳麦,旁边大组前后桌女生吵吵嚷嚷的讨论声混杂着Michael Jackson的摇滚电音倒进耳蜗。
冯晓璐扭头问周晴:“你听说了吗?我们班有个新转学过来的女生!”
“我、我、我??”周晴有些结巴,话还没说完,被旁边陈瑶接了过去,“你问她做什么呀,等她说完太阳都下山了!”
冯晓璐哈哈笑:“也是哦!”
周晴脸一烫,低下头不吭声了。
冯晓璐继续道:“我可听说了,新同学入学考试成绩才300多分,天哪,300分!期末考我们班倒数第一也至少600好吗?”
陈瑶嗤了声,“300分又怎么样。我听说新同学家里超有钱,我们学校去年不是在准备新校区建设的事嘛,一直没动工,就是地皮那块谈了一年都没谈拢。结果新同学爸爸亲自出面,没几天就谈妥了,还给我们学校捐了一栋多媒体大楼和体育馆,她当然想去哪个班就去哪个班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
邓波坐在谢淼后座,也听说了这事儿,用笔盖戳了下谢淼后背:“你听说没,咱们班有个新来的转学生,听说是个特别漂亮的姑娘!”
卓一为撑着脑袋,一手转笔,打趣道:“你别问谢淼了,他的魂掉在香港回不来了。”
邓波没参与他们香港聚会,听不懂卓一为的意思。卓一为勾过邓波的脖子,悄咪咪地说:“我告诉你啊,那晚谢淼在酒吧追在一个姑娘身后屁颠屁颠地跑出去了,后来那姑娘走了,他还傻逼逼地站在路口望着人家离去的方向——”
“那情深深雨蒙蒙的小眼神,连路边的石头都要被感动开花了。”
邓波意味深长地:“哦~~~~~”
谢淼正准备回头把五三拍在卓一为脸上,岑香香走进来敲了敲课室门,清了嗓音道:“安静,准备早读。”
乌泱泱围在一起说八卦的学生顿时作鸟兽散,回到座位化身乖宝宝。
“班长出来一下。”岑香香说。
谢淼放下笔,起身出去了。
“是这样,我们班有个新转学过来的同学,待会你带她去教导处领一下书,熟悉一下学校环境。”
“另外新同学高二的时候休学了一年,学习可能有点跟不上,你是我们班成绩最好的,平时多帮助一下她。”
“还有就是??”
岑香香那头还在叮嘱,谢淼却顿住了脚步。
女孩子站在走廊尽头,半个身子趴在围栏边,百无聊赖地晃着腿。
校服衬衫扎进宝蓝色的百褶裙中,裙摆短得风一吹便扬起,小腿白皙纤长,帆布鞋外的一截脚踝纤瘦骨感,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精致少女。
听见脚步声,女孩子回过头,迎着光微微眯起眼,眼瞳淡得像块清透的琉璃,鼻高唇薄,一副标准没良心的倔相。
岑香香还赶着去开会,早读铃响了,原本稀稀疏疏在外面游荡的学生回到课室,一时走廊只剩下他们二人,耳边是课室学生整齐而清朗的读书声。
两人就这样安静面对面站了半会,徐垚垚还维持着趴在围栏边上的姿势,歪着脑袋懒洋洋地对他笑:“见到我是不是特别高兴?”
谢淼静静看着面前女孩子,清黑的眸子里染了点薄光。半晌,他迈步越过她朝前:“走了,带你去领书。”
徐垚垚笑眯眯地跟在他身后:“好呀。”
十年不见,当年的男孩子长成了清隽的少年,骨架子已有了初成年的成熟俊挺,肩膀很宽,腿很长,迈一步等于她两步。
衬衫衣领没有一般男生的邋遢随意,而是整齐洁净地立好,熨帖没有一丝褶皱。露在衣领外的一截颈脖流畅白皙,发角干净。
走近了,还能隐约闻见他衣衫上洗衣粉混合着淡淡的薄荷的味道。
美好得像童话故事里,那些没有任何阴暗面的,阳光干净的少年。
徐垚垚跟在他身后思绪一时飘远,没察觉走在前面的人忽然停了脚步。自己没刹住车,笔直地撞进他的背肌里。
薄荷叶的香味儿猝不及防地闯入鼻腔。
徐垚垚揉了揉撞痛的鼻子,抬头碰上对方略微幽深的眸光。他垂下眸,漂亮的丹凤眼有一弯内勾外翘的狭长弧度,睫毛是喷薄而出的长,眼睑下方都投了一层细碎绒黑的影。
好看得让大部分小姑娘都自惭形秽。
“走路看路。”谢淼说。
“噢。”
教导室的老师不在,门没锁,谢淼开了柜子给徐垚垚找新书,头也不抬地问:“你以前的课本呢?”
“烧了。”徐垚垚言简意赅。
谢淼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一本一本将各科课本捡好摞放到一旁。
“你入学考试成绩——”
谢淼回头,见徐垚垚正伸手去够柜子最上方那本化学选修4,架子的书没放好,被她一抽,竟噼里啪啦一大堆砸了下来。
徐垚垚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一只温热的手挡在自己发顶。
书架掉落的课本一本一本地砸在了少年的手背上。
徐垚垚愣了愣,看见他被书角砸红的手背。
谢淼弯腰将散落在地上的书本捡起来,摞好,整齐放回架子上,然后像撸家里小猫似地,轻轻挠了挠她头顶发丝:
“小心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