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这个阵你应该是识得的。
长命几不可闻的皱了皱眉，语气里的不耐烦仍是露出来些
长命你可别犹豫的太久，我等的起，那四团魂可等不起。
当神仙当了那么久，师青玄自然是识得的。
说起来，还是刚认识明兄的那阵，和明兄一起下界出任务，有个鬼怪和神官定了契约，那鬼怪却背着神官做了不少坏事。
可最后真相查清，才知那鬼怪不过是看不得那神官被他人欺辱，便把伤害过他的人杀的杀，折的折。
可这神官毕竟没做过坏事，这鬼怪，就杀也不是，放也不是。
师青玄为这事还给他们求过情，可那神官知道这件事的原委后，便与那鬼怪，一起赴死了，那时师青玄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不想着活呢？
师青玄把上衣脱了，露出胸膛，怕等会儿血污了衣服被贺玄发现端倪。
长命一眼就看见师青玄手腕上深深浅浅的划痕，深的可见肉，浅的倒没几道，新旧不一，斑斑驳驳。长命觉得有趣，勾起嘴角笑了笑。
师青玄明明指尖都害怕的泛白，却用力握紧了那把匕首。
长命以为他不敢，出言讽刺
长命你到底想好没？现在还可以反悔，不然以后可日日都要受这锥心之苦。
他话刚说完，师青玄那把匕首就笔直刺进了胸口，师青玄的手一直在抖，是控制不住的抖，连匕首都握不住的抖。
可从那个血窟窿里留出来的血太少，长命说不够，又伸手替他补了一刀，师青玄疼的冒冷汗，唇都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却愣是咬着牙一言不发，最后硬生生被疼晕过去。
也只有疼的晕过去，才知道师青玄其实是怕的，怕的不得了，嘴里一遍又一遍的喊着‘明兄，明兄’。
长命收了匕首，看血留的差不多才不紧不慢的替师青玄止了血，手沾了些血，眼里的贪婪怎么都无法忽视。
长命先是放在鼻尖嗅了嗅，啊，是多么美味的味道啊，感叹一番才一点一点品尝起来，小心翼翼视如珍宝。
师青玄这么个宝贝宿主，长命真是不愿意放过。
耳边嘈杂声音不断，却听不真切。师青玄觉得自己好像在水底浮沉，不见天日。胸口很闷，心口微微发疼。
时不时有人从他身边路过，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却没有人在身旁停留，师青玄知道，他上不去的，也没有人会拉他一把。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束光从湖面投下，停驻在师青玄脚边，师青玄瞧见，伸长了手去够，耳边又响起‘噗通’一声。
原来随着光一起被投注下来的还有一个人影，迅速敏捷的游到他身旁，钳了他的手就往上游，玄色衣衫如湖底飘扬海草，明眸分明如昔！
两人一路上浮，没过多久就到了了湖面，猛的一扎便出了水面，终看见昊昊白日。
贺玄怎么哭了？
贺玄伸手拭了师青玄眼角的泪，声音轻柔的宛如在哄孩子。
原来…是梦。
师青玄明兄，我疼…
师青玄拽住了贺玄那只给他拭泪的手，放在心口上
师青玄胸口闷，头也疼。
之前脱掉的上衣现在完好的被他穿在身上，若不是胸口处传来隐隐约约的钝痛，师青玄又要以为是一场噩梦了。
胸膛里的那颗心强有力的跳动着，是不同于冰冷的鬼的强健，属于人的印记。
贺玄以为是之前发烧留下的后遗症，较了较额头温度没觉得有异，手也没挣开任由他握着
贺玄睡会儿吧。
师青玄就乖乖闭了眼睛，睫毛一颤一颤。
师青玄分不清，现在的贺玄是梦里的还是真实的，毕竟他和贺玄关系恶劣了那么久，哪有如此温情的时刻。
可是梦的话，也太温暖了，温暖的他想留下泪来，他很久没做过这样的好梦了。
贺玄一直看着师青玄，他睡的并不安稳，就连睡着了眉头也是紧缩着的，贺玄用手给他抚平，想让他不那么难过 。
贺玄午时才回到这间客栈，之前不过借三分醉意诉说真心，却有点无法收场的架势了。就像明明觉得没有看师青玄多久，天就匆匆黑了。
贺玄在地上打好了地铺，因为想起师青玄不太喜他触碰，又不愿离他太远，熄了灯，睡的囫囵。
是夜，师青玄猛的睁开眼，坐了起来，心跳的飞快，呼吸急促，没有力气，也说不出一句话。
梦里的东西太过黑暗沉重，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彷徨与无措全围在他的头顶，一点点侵蚀他。
师青玄在床头摸索了一阵，摸出一把短剑，剑出了剑鞘，手上的袖口挽高露出手腕，毫不犹豫的在上面划了一刀，就有了一道血口子。
该是痛的，可也正是这痛让他清醒，师青玄长吁了口气，终于露出轻松的笑。
贺玄师青玄，你在干什么！
贺玄的声音带着急切心惊，忙从地上爬起来，他在睡时警惕颇高，且夜里视物良好。
师青玄被惊醒的时候，就这一点动静贺玄便也醒了，这几天总觉师青玄奇怪，却又说不出来。
没出声想看看他做何动作，却看见他这番对待自己，吃了一惊，却没拦住。
此时贺玄连忙爬上床，一出手就夺了那把短剑，丢在地上，抓了他的手来看，却发现这手腕上大大小小十余处划痕。
吃惊之余还夹杂着许多别样的情绪，如杂草般疯长。
师青玄明…明兄，我……
如做错事的孩子般，眼神躲躲闪闪，师青玄手缩了一下，反被贺玄握的更紧。
贺玄一言不发，替师青玄止住了血，又撒了药，细细包好，这时才开口问:
贺玄从…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师青玄把脸埋入掌间，没有说话。贺玄手将伸未伸，忍了很久才没有把眼前人直接圈入怀里，转而拍拍他的背，语气尽量放轻放缓
贺玄别怕…别怕，我在这里啊。
语调里还带着几不可闻的颤抖。
师青玄从，哥哥死后，我便没有过好梦。那天明兄对我做出那样的事情后…我便…更觉煎熬。
师青玄后来，一桩桩，一件件，时刻…敲打着我的心，让我不得安生，有的时候太疼了，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师青玄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只找的这么个蠢方法…让自己清醒一些。
师青玄活地狱大抵也如此了吧，有时候，我真恨不得自己死了才好……
师青玄语带哽咽，一席话良久才说完整。
贺玄再看不得眼前人这般痛苦不堪的狼狈样子，把人拉进怀里，脸上满是心疼愧疚之色
贺玄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不那样对你。
师青玄置若罔闻，在他怀里没有动半分，良久才抬起头，眼里都是迷茫
师青玄贺玄，我不明白，你不该是十分乐意看见我这般痛苦模样吗?
贺玄百口莫辩，不正是他一步又一步把师青玄逼成这样的吗？他怎么舍得？他怎么舍得啊！
贺玄不是，青玄…不是这样的……
师青玄挣开了贺玄的怀抱，缓慢的向床沿移动。
贺玄慌了，连忙拉住他的手
贺玄青玄，我之前是疯了才会那样对你，我不想这样伤害你的，真的，只要你乖一点别老想着师无渡，今后我会好好对你，断不让你受半分苦。
师青玄我哥早就…死了啊，回不来了……
我也早就死了，这句话师青玄没说，他觉得有些倦了，贺玄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戳他的伤口。
贺玄对不起，青玄，我的意思是，我舍不得看你这般折磨自己。
贺玄思虑再三，一咬牙，坚决又小心的握住了师青玄那只手。
贺玄我知道此刻说这番话实在不妥，但我着实怕现在不说，日后就再也没机会说了。
师青玄另一只没被握住的手紧张的攥紧了衣角，心里暗暗有些猜测。
贺玄起初我确是不知你便是仇家，你那时天天粘着我，把‘明兄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挂在嘴边，我以前从未遇着这样的情况，别人从来是见到我就逃开，怕我身上的不幸传到他身上。
贺玄我虽然有时恼你，你每每提及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我虽不置可否，但心里确是默许了的。
贺玄我…我，我是混账，对你做了这么多不好的事，但我也确实是…确实是欢欢喜…
师青玄贺玄！
贺玄那句话终没能完整的说出来，被师青玄斩钉截铁的打断了，贺玄更是忐忑，一颗心一上一下。
只听师青玄一字一句，清楚的说道
师青玄之前伤我最深最疼的是你，现在说舍不得爱慕我的也是你，贺兄，你让我缓缓，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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