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青鸾几人回到居住的客栈,苏默把熬好的药端来,“小烟烟,趁热把药喝了。”
慕筠烟坐下来,把冷热适中的药一口一口喝下去,苏默虽然表面似纨绔子弟,可是心思细腻,总是能把事做的妥妥当当。苏默扫了一圈,不见其她人踪影,“小烟烟,初晨她们呢?还没回来么”
慕筠烟放下药碗,口中苦涩,心头一阵恶心,苏默体贴递上蜜饯,慕筠烟接过放进嘴里,口中苦意渐渐消失,这才舒展了眉头:“没有,出去了有些时辰了,也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回来。”
“这~不会出什么事吧。”
慕筠烟眼皮直跳,唯恐发生点什么意外,却只能先安慰自己:“不会的,初晨虽调皮,可还是听话的。”
苏默想说什么,见慕筠烟神色有些难看,也不忍开口。
承炘推门而入,端起桌上的茶杯猛饮起来,苏默碍于承炘公主的身份,也不好直说,承炘的性子,在北梁王宫,即便所有人能不会在明面上说什么,可是到了东临境界,承炘代表的就是北梁王室的脸面,难怪黎承玺离开的时候再三叮嘱,不给慕筠烟添乱,就是最好的。
青鸾带着初晨进屋,放下初晨,便忙关上房门,像是躲避什么,害怕什么。“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慕筠烟皱眉,青鸾的表现出乎她的意料,承炘大大咧咧也就罢了,青鸾跟着她也经历过那么多,从原来的粗心大意,变成如今的大方得体,也从不莽撞,此时的举动是为何?青鸾和承炘进入客栈,季靖深的人就撤离了。
初晨轻轻上前,往慕筠烟身上靠了靠,慕筠烟轻抚初晨毛躁的发丝,“怎么了?初晨也不开心?难道东临没初晨喜欢的么?”
那清亮如明珠的眼眸,带着疑问,带着好奇,就算承炘和青鸾不说,可孩子是瞒不住的:“母亲,刚刚我们遇到了一个王爷,他说他和初晨是血脉亲人,母亲,是真的么?”
慕筠烟慌了心神,这才回来不久,就被发现了么,目光停留在承炘和青鸾身上,承炘目光躲避,都怪自己,非要和一个小贩计较什么,青鸾欲言又止。
“来,初晨,跟叔叔出去,初晨玩了这么久,饿了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啊,叔叔你真是太好了。”初晨抚摸自己的小肚子,饥饿的小肚子已发出抗议,还真是饿了。
苏默带走初晨,慕筠烟才开口,语气中带着无奈:“说吧,怎么回事?初晨怎么会遇到他?”
青鸾也知道这件事对于慕筠烟来说有多重要,小声说道:“小姐,是青鸾不好,青鸾没有保护好小小姐,让靖王爷发现了。”
“靖王爷?”
慕筠烟缓缓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他,可是,季靖深是季落沉的侄子,季靖深都知道了,难保不会告诉季落沉,“既然发生了,怪谁也没有用,承炘,去找承玺大哥,此时还需商议。”
“啊?哦哦,好,我马上就去找哥哥。”见慕筠烟不怪罪,承炘也觉得过意不去,急匆匆的去找黎承玺。
黎承玺这几日,忙着与季寒御商讨东临和北梁的大事,从回到东临,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现在季靖深知道了初晨,他们之间该怎么办?
“小姐,青鸾错了,都怪青鸾不好,没有好好照看好小小姐。”青鸾跪在慕筠烟面前,就算不能弥补错失,也希望慕筠烟能解气,就算打她也好,骂她也好。
慕筠烟把青鸾扶起来,与自己面向而坐,语重心长道:“青鸾,我们也一起过来这么多年了,风风雨雨,生离死别,往后,不准再动不动就跪下来,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丫头,这句话我也说过好多次了,初晨唤你一声姑姑,也没有把你当成外人,这件事也无需自责,来到东临,早晚都会相见,你只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和初晨,其他的都交给我便好,你可明白?”
“是,小姐。”
“饿了吧?去用膳吧。”
季靖深收到派出去的人回信,满怀欣喜的来到摄政王府,“皇叔,皇叔。”
季落沉沉迷酒色,与怀中的美人把酒言欢,季靖深摇头,这些年,季落沉再也不是当年威震四方的摄政王,虽然应下季寒御的所有要求,虽依旧上战场,杀敌无数,可是回到了这里,他就变得完全不一样,整日围绕着莺莺燕燕,不修边幅,是放纵?还是颓废?季落沉扫了门外的季靖深一眼:“又怎么了?”
一口冰凉的烈酒下肚,身边的美人马上添满。
季靖深见冷谦也不在,想到慕筠烟和初晨,她们都和黎承玺在一起,可季落沉呢?像个什么样子。
“冷谦,把这些垃圾扔出去。”
冷谦闻声赶来:“靖王爷?什么垃圾?”
“你说呢?”
季靖深挑眉,冷谦无语,“各位,请。”
美人见季落沉不发话,自然不会理会冷谦,冷谦也爱莫能助,季靖深有些无力,“皇叔,你打算一辈子这样颓废下去?”
季落沉冷笑:“美人在怀,美酒相伴,这叫颓废?那皇上后宫中的算什么?”
季靖深被季落沉的话噎得说不出,逼不得已,皇上那是名正言顺的,皇叔这算什么啊?使出最后的激将法:“那好吧,若是让你的女儿知道了她的父亲是一个酒色相伴的人,冷谦你觉得做为女儿的见到这样的父亲会怎么想?”
冷谦不明白季靖深什么意思,顺着季靖深的话:“当然是不愿看到这样的父亲。”
季落沉疑惑的望着季靖深,那日季靖深所说的话,他怎么会忘了,可是,是慕筠烟决定的,他能做的只有乖乖的听话,季靖深的意思,慕筠烟真的回来了,还有他们的孩子。
“都出去!”
美人一愣,还以为季落沉不会听他们的话,不情不愿的起身离开:“是,王爷。”
季靖深深深叹了口气,真是一物降一物,季落沉这辈子,怕是只有栽在慕筠烟手里了,不,还有那个小丫头。
“你查到些什么?”
没想到季落沉会自己先开口,季靖深得意上前邀功:“皇叔,你猜我今日见到了谁??”
季落沉冷哼:“本王不想知道。”季靖深刚觉得季落沉才像个皇叔的样子,才多久,就原形毕露了,哼,季落沉的脾气,会有人治治的。
“嗯~~那个小丫头啊,啧啧,长的吧,和一个人特别相似,若说不是亲生的,都没人相信,那伶牙俐齿,简直就像是个小麻雀,叽叽喳喳的,真不知这点像谁呢。”
季靖深自顾自的说,冷谦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季落沉烦躁:“不会说话?出去捋捋舌头再进来。”
季靖深这招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般无力,好吧,他又输了,抱怨道:“皇叔,我说的是谁难道你不知道?”
季落沉又喝下一杯酒,他怎么会不知道,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怎么面对。“不知道。”
“皇叔!我今日见到了当年的那个孩子,就是皇叔和美人婶婶的孩子啊。”季落沉手中的酒杯掉在了桌案上,他再怎么装作淡定,此时也无法装下去,慌乱的把杯子放好,殊不知,那长年握剑的右手,此时颤抖不停。
“她~~她们~~还好吗?”季落沉沙哑低沉的声音微颤,这么多年了,他做到了不去寻,不去听,不去想,只要是慕筠烟想要的,他学会了成全。
季靖深叹气,他就知道,季落沉装的漫不经心的样子,可心里怎么会说忘就会忘了。
“我只看到了那孩子,白白嫩嫩的,长的和皇叔一模一样。”
季落沉虽没见到初晨,可是当年的那一眼,却怎么也无法忘怀,长大的样子在自己脑海里回荡过无数次的被想象的出来,“是么?”
“当然,对了,那孩子叫初晨,季初晨,别说,还真好听,那小丫头,说起她名字的来源啊,简直一道一道的。”
季落沉不经意间带着笑意,冷谦和季靖深都惊叹不已,季落沉何时笑的这般,上次的笑,还是与慕筠烟的那晚。
“是么。”
“那小丫头脾性倒是和皇叔一模一样了,阴晴不定的,不过是捏了捏小脸,那脸变的,比闪电还快。”
季靖深发现只要说起初晨,季落沉的笑意不减,也说的更来劲。
季落沉给自己倒上一杯酒,这一杯,是为了她们而喝,嘴角冷笑:“本王的女儿,自然与众不同。”
季靖深与冷谦相视一笑,这还没见到,就护着了,“皇叔,她是皇叔的女儿不假,可是我也是皇叔的侄子啊,可不能偏心啊。”
季落沉白了季靖深一眼:“侄子?有谁家的侄子比自己小不了几岁?敢捏本王女儿的脸,胆子也是见长。”
季靖深吓得连连后退,这父女就算不曾见面,可性子却如出一辙,笑脸相迎,讨好道:“皇叔啊,初晨说还问我是不是她的亲生父亲。”
季靖深说完,季落沉脸上笑意消失,季靖深后悔也来不及,在季落沉面前说这个干嘛,他才是亲生父亲。难道慕筠烟从未告诉初晨,她的亲生父亲是谁么,季落沉眼眸带着失落,也是,他这个父亲,知道了又如何,不知道又何如,这些年,他没能好好照顾她们,没尽到一日父亲的责任,是他一生的遗憾。
“靖深,她们在哪儿?”
季靖深打起精神,看到季落沉重新振作起来,再好不过,“我早就让人暗地里跟着她们回去,已经查到了她们的住处。”
季落沉时隔多年后,难得赞扬季靖深:“做的不错,冷谦,替本王准备沐浴更衣。”
“是,王爷。”季靖深知道,他终于做对了一件事,一件他从不反悔的事。
客栈,黎承玺收到承炘的信,忙从东临皇宫回来,他倒不是怕慕筠烟头也不回的离开,因为他来到东临,早就做好了把慕筠烟推向季落沉的准备,他在乎的只有慕筠烟的身体,他能眼睁睁的望着慕筠烟跟随季落沉而去,就是不能看着慕筠烟成为他永不可触摸到的思念。
黎承玺不顾疲惫不堪的身子,只想亲眼见到慕筠烟,她是否还安好,慕筠烟见到他,尽管疲惫,可依旧面带春风般的笑意,“烟儿,可有什么不适?需要我唤大夫来瞧瞧?”
慕筠烟牵扯出笑意,她不是看不见黎承玺疲倦,那满脸的笑意与此时状态完全不符,“没事,不用担心,我没事。”
黎承玺深感后悔,他就知道承炘不会安分,“对不起,承炘她~怪我教导无方。”
“不,不怪承炘,她也是为我好,只是方式欠妥,千万不要怪罪她。”
慕筠烟对承炘的维护,黎承玺怎么会不知道,“烟儿都这么说,我当然不会,这件事承炘做的确实不对,我替承炘赔不是。”
慕筠烟起身,东临的天还是那么蓝,她还能有多久,若说怪谁,她会怪自己,她承认,她知道初晨见到季靖深的时候,心的确一痛,无人时,便服下了慕晴宁为她准备的药:“承炘都告诉你了?”
黎承玺把床榻上的披风披在慕筠烟身上,慕筠烟感激一笑,黎承玺不再看她,在凤鸣岛,他能毫无顾及的表达自己的心,可到了东临,他顾及太多,也不想慕筠烟有负担,若真有一日,慕筠烟决定回到季落沉身边,他希望自己能洒脱一点,慕筠烟也能放心。
黎承玺也望着湛蓝的天:“嗯,承炘知道自己做错了,害得初晨暴露,她也吓得都不敢面对你,所以都告诉我了。”
“初晨,她早晚都会知道的,我也没打算瞒着她,至少以后还有一个至亲陪着她,承炘这么做,只是提前了而已。”
她本来没打算告诉初晨,可是初晨的话,让她明白了,她可能无法守候初晨一辈子,失去了她,至少初晨还有季落沉。
黎承玺不知道初晨是怎么说服慕筠烟来东临的,既然慕筠烟决定让她们父女相认,就是做好了最后的准备,她是怕她自己吧,黎承玺绝不会允许这样。
“我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黎承玺目光中的坚定,让慕筠烟微微一笑,错开黎承玺眼中的柔情,“好。”
“对了,这几日,我查到了一些事。”
黎承玺表情严肃,“什么事?”
“烟儿可还记得,你在东临遇刺,初晨被绑架。”
慕筠烟目光一沉,这件事,她怎么会忘了,若不是因为这样,她也不会把初晨藏起来,“当然记得,这辈子,我也不会忘。”
黎承玺把自己查到的一一道来:“这些日子,我让人根据当年的线索,依照当年沙罗死士留下的,查到了。”
慕筠烟抓着黎承玺:“真的。”
黎承玺担心慕筠烟过于激动,把慕筠烟搀扶坐下:“是,这些年,我一直在这件事,得知,当年买通沙罗死士的人,是宫中的人。”
“宫中?”慕筠烟握紧双手,在宫中,难道是当年太后让她履行婚约,后宫妃子因妒生恨,才买通沙罗死士置她于死地,可是她早就表明了,不会与皇上成婚。
“没错,还是女子,想来,东临皇上管理后宫不严,让后宫女子与沙罗殿有了关联。”
“哼,承玺大哥,你说,后宫女子的宫份,能买通沙罗死士?不是暗藏私扣,就是用自己吧。”
慕筠烟太知道女人了,沙罗殿,没有高价钱,怎么会听命于人,更何况,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付自己,到底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让一个女子能做到这般地步。黎承玺神色担忧,如果真的如慕筠烟所言,那此番回到东临,岂不是很危险:“烟儿,这样的话,那你和初晨岂不是置于危险之中。”
“烟承大哥,你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些年,我躲躲藏藏了这么久,初晨长大了,不可能一辈子躲在我的羽翼之下,趁我还能为她做些什么,该了结了。”
黎承玺见慕筠烟坚决,他只好在背后保护好她们母女。
其实,在慕筠烟毫不遮掩的回东临,背后的眼睛早就盯上了,都在等着,等最合适的机会。
果然,不出慕筠烟所料,冷谦一早就带人包围了客栈,季落沉一身墨色衣着望着,她,就在里面,见面了,该怎么说,想了一夜,想说的话太多,可到了这里,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王爷。”
冷谦催促,季落沉明目张胆的站在这里,慕筠烟还不知道,就是傻子,“小姐,怎么办?”
青鸾着急,慕筠烟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她只要把初晨交给他,她就放心了,至于自己,就会解决掉他们后顾之忧。
“初晨呢?”
“苏公子带走了,还没回来。”
黎承玺也知道季落沉到了,“烟儿~”
慕筠烟释然一笑:“承玺大哥,麻烦你把初晨交给他,其他的,不提也罢。”
黎承玺知道慕筠烟说的是自己,“好,初晨她不会~”
“放心吧,初晨早就告诉我,她想知道亲生父亲是谁,她会愿意的。”
“好。”
青鸾知道慕筠烟的意思,泪珠夺眶而下,泣不成声,慕筠烟安慰青鸾:“好了,这么大个人了,还哭鼻子。”
“小姐~~您这是何苦啊~~”
慕筠烟知道,如果自己不忍心,会害了所有人:“好了,从后门出去,把初晨找回来吧,别告诉她原因,就说,母亲要去治病,让她跟着季落沉,等我病治好了,就回来。”
“小姐~~”
青鸾哭的更厉害,慕筠烟怎么这么命苦,“青鸾~~”慕筠烟带着乞求,声音都有些嘶哑。
“青鸾,听烟儿的话,有我在,她不会有事。”
黎承玺表态,生怕青鸾刺激慕筠烟,青鸾听话的离开房间。慕筠烟目光带着感激,黎承玺不知道这么做对还是不对,只要慕筠烟想的,他就替她完成。
初晨被带回来,苏默就算不知道什么原因,楼下的季落沉,徘徊不定,他也明白了,慕筠烟不在房中,想必是提前离开了,苏默叹气。
青鸾把慕筠烟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告诉初晨,初晨还只是个孩子,只要慕筠烟能治好病,会回到她身边的,回到东临,不就是为了治好慕筠烟的病么?
“好,初晨听青鸾姑姑的。”
季落沉在季靖深的劝说下,终于向客栈迈步,寻的慕筠烟的房间,门外就听见了初晨那稚嫩清脆的声音,季落沉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填满,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冷谦上前敲门,听到敲门声,青鸾内心一颤,初晨在黎承玺身前喧闹,好似他们才是父女。
苏默叹息,父女终有一面,起身开门,冷谦见到苏默,一怔,他以为开门的会是慕筠烟,苏默是谁?
苏默不理会冷谦的诧异,银冠速发,露出棱角分明的脸,没有多余的表情,眉间冰冷如霜的戾气,深邃严谨的目光直视苏默,苏默不是第一次见季落沉,上次相见,就是慕筠烟决议离开他的时候。
季落沉也同样审视苏默,苏默已不是当年吊儿郎当的少年,他学会了照顾慕筠烟,照顾慕晴宁,照顾初晨,笑面盈盈的脸上,柔和的五官,微微上扬的嘴角,而目光虽带着笑意,却难以琢磨,一身白金相交的衣衫增添了富家公子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