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小姐,吉时到了,该上轿了。”
玉喜站在妆奁旁,望向镜中的女子,拿起喜帕就要为她盖上。
女子见她这举动,抬了抬手,红唇轻启:“再等等。”
玉喜怎么说也是从小伺候再她身侧的贴身丫鬟,宋酒酒这番举动是何意,她自是再清楚不过。
也不听她的,玉喜直接拿过喜帕盖在了宋酒酒的头上,一边苦口婆心的劝着:“何公子今日是不会来了,小姐不用等他了。”
宋酒酒一把掀掉喜帕,甩在地上,瞪大了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看着玉喜惊呼出声:“你说什么!阿笙说过今日要来见我,怎么出尔反尔说不来了?是不是有人动了手脚!”
玉喜被她这反应吓到了,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气得宋酒酒一甩衣袖,恨不得痛斥一顿玉喜。
“小姐,我们走吧。”玉喜从地上捡起喜帕拍了拍,又给她盖了上去。
宋酒酒没吭声,任由她做了,旋即迈开步子大步往外走去。
“小姐,你去哪!”
“成婚!”
02
镇北将军府正厅内,大大的囍字下,站着一对穿着喜服的男女。
那男子生得着实英俊,剑眉星目,斜过眼轻瞥了一眼身侧之人,微微勾起了唇角。
阿酒,你终于是我的新娘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喜娘扯着嗓子卖力地吆喝着。宋酒酒透过喜帕,瞥见了那人的清隽的面庞。
那人正含着笑看向自己,温润清秀的眉眼间尽是化不去的笑意。
宋酒酒借着两人低下头对拜的时机,将脑袋凑得离那人近了些,轻嗤一声,冷言相向,语气里皆是不满与轻蔑:
“边将军真是好手段。”
下一秒,宋酒酒就看到那人的脸上闪过一丝的不自然,扯着嘴角“嘁”了一声,站直了身子。
“礼成!送入洞房!”
喜娘吆喝完,带着止不住的笑意,欢喜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对新人,恨不得亲自上阵将他俩推入洞房。
镇北大将军与当朝丞相之嫡女,乃是良配。
过了良久,两人依旧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地,让喜娘好不尴尬,便又吆喝了一遍礼成的话。
边伯贤被宋酒酒刚刚那话震得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捏着红色喜花带子的手越来越紧,白皙的手背上绷出的青筋清晰可见。
他掀了掀唇瓣,张口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毕竟自己,的确对他下过手,又怎敢否认。
被她窥见真相,他只觉得无处可藏,就像是腐木被拔去那一层虚掩真相的树皮后,所有的腐朽都暴露在日光下,着实让人忐忑不安。
但他也只是,为了得到宋酒酒她一人。
“傻站着作甚,进去吧。”
宋酒酒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如轰然的雷鸣,边伯贤侧过头看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她用喜球的绸带牵着往前走。
“你……”
边伯贤再次被她震住,却也只能由着她把自己往前带。
宋酒酒头也不回地,径直往洞房走。
03
“何治笙人呢!”
边伯贤一只脚还未踏入婚房的门,宋酒酒猛地扯下喜帕,回过头质问他。
“我……”边伯贤顿了顿,不知该怎么跟她说为好。
“我不知。”边伯贤还是决定一口否认掉这个事实。
“你怎会不知?那日你约何治笙去你府上,说得好听是让他给你母亲瞧病,可你究竟在你的将军府上对他做了什么,也只有你最清楚。”
宋酒酒一步步地逼近边伯贤,两人靠得很近,能清楚地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宋酒酒抬头,凛人的目光直直地落在边伯贤脸上。
边伯贤偏过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太勾人了,再多看一眼,怕是所有的事情都要全盘供出了。
“何公子的下落,我实在是不知。”
“那为何他从你府上回来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一面?只在前几日收到他的来信却不见到踪迹?又是为何,他与我说今日要出现却迟迟未至?”
“边大将军敢说这与你没有任何关联?”
边伯贤面对她的质问,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毕竟那都是凿凿的事实。
“宋小姐偏要那样认为,边某也无能为力。”
“天色已晚,我让人给宋小姐送些晚膳来,宋小姐吃过就先休息吧。”
“边某还有事,先走了”
边伯贤后退一步,甩甩衣袖出了房门,往回廊尽头走去。
“将军。”
回廊拐角的阴影处走出一人,见到边伯贤俯身行了礼,走进他低声说了些什么。
边伯贤起初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在听到“宋徽”二字时,眼底匆匆滑过一丝诧异。
“派人给宋徽传话,让他别轻举妄动。他做的那些事,将军府都盯着。”
“何治笙跟他勾结……”
“也不该久留了。”
边伯贤嗓音很沉,带着无形的压迫,说出不留何治笙的话时,皆是杀意,叫那属下听得头皮发麻。
“是。那宋小姐……将军作何打算?宋丞相蓄谋叛变,宋小姐现在嫁过来,将军府难免不被牵连。”属下硬着头皮问了一句。
“阿酒是我要护一辈子的人,我自有办法护她周全。”
“去办事吧,动作快一点,别耽误事。”
“还有,记住一点,以后你们管阿酒……”
“叫夫人。”
04
翌日。
宋酒酒习惯性地早起,从床上坐起身正要下床更衣,却听见屋外玉喜和人起了争执。
“你们小姐?”
“嘁,赶紧给我滚开,我要进去找阿贤!”
那女子的声音实在是又响又尖,直嚷着要进屋找什么阿贤。
边伯贤吗?
宋酒酒才懒得去管边伯贤的这朵烂桃花,只是被那女的吵得头疼,换好衣裳就往外走。
“你赶紧给本小姐让开,本小姐的道岂是你这等贱……”
安漓话还没说完,又都咽了回去。
房门开了,宋酒酒冷着的脸显了出来。
“你有事?”
宋酒酒手把着门,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等着她为自己一清早扰人清梦的行为扯出个所以然的借口来。
“我来找阿贤。”安漓被她这气势吓住,有些心虚。
“他不在这儿。”
“你们昨天没有……一起睡吗?”安漓第一次说出这种话,脸颊有点发烫。
“没有,你还有事?”宋酒酒的神色依旧平静如常,没有起丝毫波澜。
“我……”
安漓正要说自己先走,停顿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丝毫不懂得遮掩脸上的嘲讽之意。
“看来阿贤也看不上你嘛,新婚之夜居然分房睡?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说够了吗?说够就赶紧滚。”
宋酒酒甩手就要把门关上,玉喜轻快地往里一跑,赶在门关上之前进了屋,安漓见状悻悻地离开了。
屋内,玉喜凑在宋酒酒跟前,不停地追问昨晚的事。宋酒酒本欲只字不提,奈何拗不过她,只好一五一十的与她讲了。
“真的?小姐您昨天真的没和姑爷同房,还大吵一架?这要是被老爷知道了,不得骂死小姐。”
“早就听说安家那小姐中意姑爷已久,刚才小姐怎么还把情况跟那大小姐说了,让她看了笑话!”
玉喜一个人站在原地嚷嚷着,宋酒酒坐在桌旁到倒了杯茶,听书似的听她讲,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上她一句。
听到玉喜说的那两个“姑爷”,宋酒酒重重地扣下了茶杯,怒目而视,吓得玉喜一个字也不敢讲,差点给自己一个掌㧽。
宋酒酒挥了挥手,放她一马。
“下次还有,你就等着我骂吧。”
“你姑爷,不是谁都能当的,边伯贤,本小姐还真就看不上。”
“我要的,就阿笙一个人。”
边伯贤,本小姐还真就看不上。
我要的,就阿笙一个人。
边伯贤站在门外正欲推门进去,手还没碰上门,就听见里面宋酒酒说得这两句嘲讽至极的话。
宋酒酒她,真的不喜欢他。
讨厌自己,只要何治笙的话都能随口说出,怕已经是认定了的,不然也不会这么随意就说出来了。
那他还在坚持什么。
边伯贤垂下手,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不知去向。
“小姐,我刚才见屋外有个人影,是不是姑……边将军啊?他会不会把我们说的话都听了去?”
宋酒酒倒是满不在意,又倒了杯茶,吃完了手中的桃花酥才应话。
“他爱听便听,与我何关?”
05
自那日安漓来过后,宋酒酒便很少看见边伯贤的人影,也很少从府上的下人们那儿听到什么关于边伯贤的事。
她正好,落个耳根清净,眼不见,心也不烦。
宋酒酒在府上照着原来在丞相府的生活习惯,住了快一个月,倒也开始渐渐习惯这边的生活。
只是依旧在想着,如何去跟何治笙见上一面。
这天玉喜急匆匆跑过来,告诉她晚上的上元节灯会,何治笙会在戏馆的后门等她,望她如约而至。
宋酒酒天还没黑就换了衣裳,独自一人,直奔市集的戏馆子。
“阿笙?”
宋酒酒站在戏馆后门所在的那条巷子的巷口往里面张望,却不曾想整条巷子空无一人,就连旁边的戏馆也没有一些声响。
灯会就要开始,戏馆子这是应该是最热闹的才对,现在却如此安静,实在是蹊跷得很。
宋酒酒后退一步,转身就要退出巷子,却不想在她转身的那一刹,戏馆内突地飞出一人,迎着她的后颈就是狠狠地一劈。
宋酒酒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动静,直接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那人见状,把宋酒酒背起,飞身一跃,跳进了戏馆内。
宋酒酒醒过来时,入目便是一道清隽颀长的背影——何治笙。
何治笙负手而立,阳光透过纸纱窗。落在他的身上,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宋酒酒的处境告诉她,这时不应该出声叫他,她能感觉的出来,何治笙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阿酒,你醒了。”何治笙回过身,把宋酒酒的思绪拉了回来。
宋酒酒愣住了,只见何治笙在眼睛处缠了一圈丝丝的血透过白绫渗了出来。
何治笙的眼睛……
“阿笙,你眼睛怎么了?”
“是不是边伯贤做的!那日他与你相约,是不是对你的眼睛做了手脚!”
宋酒酒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小跑到何治笙面前,死死地握住他的手臂,要他回答,要他亲口说出边伯贤残害他的事实。
何治笙不语。
“你说话啊!”
“就是他对不对!”
宋酒酒撒开手,就要往外走,何治笙却突然出手拦住了她:“不是边将军,阿酒你不要加以猜测。”
宋酒酒哪还听得下去他的,认定了就是边伯贤下的狠手,一把甩开何治笙径直往外冲。
何治笙听到她的动静,摘下来白绫,露出一双明亮的眸子,望着她扬长而去的背影,笑得狠戾。
“宋丞相,出来吧。”
06
“边伯贤呢!”
宋酒酒冲进府内,喊了声,开始到处寻找边伯贤的身影。
还真是第一次,那么想见到他那张脸。
“你找我?”
宋酒酒抬头,看见边伯贤正坐在屋顶上,俯视着自己,手里还拿着一壶酒。
“你下来。”
边伯贤听话,提着酒壶一跃而下,落在了她面前。
宋酒酒待他站定,不由分说地,一拳砸在了脸上。
“你作甚!”
边伯贤根本没反应过来,实实地挨了她一拳。等到反应过来,连连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宋酒酒打他那一拳,根本无以解心头之恨,迎着他而上,挥拳作势又要打他。
边伯贤这会儿反应够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让她动弹不得。方才他还以为只是小姑娘闹脾气,这下看来,若不是他拦着,怕是要把自己往死里打。
“你干什么?”边伯贤轻轻捏着她的手腕,冷脸看着她。
宋酒酒倒还理直气壮:“何治笙的眼睛,是不是你做的!”
“他招你惹你了?你凭什么那么对他!”
边伯贤咧嘴轻嗤。
又是何治笙。
宋酒酒又一次,因为何治笙跟他发火。
“你是不是蠢?”
“何治笙不是傻子,怎么会任由我将自己的眼睛伤了!”
“他的眼睛,我绝没有动过手脚!”
“阿酒,你到现在还没看清楚,何治笙到底是个什么人吗!”
宋酒酒笑了。却在下一秒绷紧了唇,死死地盯着边伯贤看,眼底溢满了浓重的戾气。她灵活的反手一握,用力狠狠地掐住边伯贤的手腕,疼得他“嘶”了一声,却也没有反抗。
“你倒跟我说说,何治笙是什么人。”
“阿酒这两个字,也不是谁都可以叫的。你边伯贤,配吗。”
宋酒酒抵着他往后退,将他逼至墙角,脸都快要贴上他的,红唇轻启,语气里是不容置喙的狠绝:
“你说话,最好跟我说清楚了,何治笙到底是什么人。”
“否则,我也不是没有手段,整死你。”
边伯贤看着她逼近的那张发狠的绝美的脸庞,什么都说不出来。
与她说了,好像一点用处都没有吧。
她只会无条件的,站在何治笙那边,与他为敌。
他只能不出声,待到东窗事发之时,让她看清事实了。
其他的,他真的无能为力。
“边伯贤,你给我听好了。”
宋酒酒将捏着边伯贤手腕的力道放松了些。敛了敛面上充盈着的戾气,眼里透着认真,对上边伯贤的眸子。
“我娘亲不是我父亲的发妻,他们的那些风流事,早叫世人都传遍天下了。”
“我这丞相府嫡长女的名号,也来的名不正言不顺,从小挨人鄙视。”
“也只有他何治笙,在我受尽他人白眼的时候肯站出来为我抱不平。”
“别人家的孩子,上元节都有大人带出去看花灯,我呢?”
“也只有他会偷偷从家里溜出来,带我去灯会,给我买糖吃。”
“他是什么人,我自是清楚。”
“他是我宋酒酒这辈子,最大的救赎,也是我唯一的底线。”
“你若动他,我自是不会饶过你。”
边伯贤听她娓娓说尽那些陈情,心里五味杂陈的,不知该作何应答,只是应了声“好”,然后敛眸看着她的发顶,等着她再说些什么。
宋酒酒没再说什么,松开了手,缓过劲来,转过身去就准备走,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我宋酒酒,不会为我作出的任何决定后悔,今天这事也是。若有差,我甘愿自食其果,绝不后悔。”
“好。”
宋酒酒,你若执意要相信他,我便执意要护着你,陪你一同自食其果,我至死不渝。
只是你待他若曙光,我待你,又何尝不是?
07
平平淡淡的两个月过去,宋酒酒每日不是做些女红,阅阅典籍,就是摆弄摆弄从丞相府搬过来的那架古琴,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要不是前些日子边伯贤手下的人来府上给她传话,让她最近不要随意走动,她还没发现这将军府外已经变了天。
“玉喜,你派人出去府外打听打听,最近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边伯贤把我困在府上,什么也不知,连父亲那边也没了音讯,我着实担心。”
玉喜应下,马上就蹦蹦跳跳着出了门找人打听情况,这还没走下回廊,外面就跑进来一人,直接把她往里面推,弄得她一愣一愣地。
“你干嘛!我要出去!”
“最近情况有变,将军让我带夫人尽快离开京城,剩下的事,将军自会解决。”黑衣人拉着玉喜进了屋,跪在宋酒酒面前汇报情况。
宋酒酒闻言从榻上坐起,赶忙向那手下问话:“我父亲呢!”
属下没有吭声,沉着脸,只管催促她尽快收拾行囊,随后便启程离开京城回边伯贤的家乡避事。
宋酒酒只得收了行囊,带着玉喜跟在属下身后出了后门。
门外已经停好了边伯贤派人备好的车马,宋酒酒一上车,车夫就甩甩鞭子架着车马往前奔去。
宋酒酒还未来得及向属下问清情况,车夫猛地“吁”了一声,勒住了马。
宋酒酒险些从座椅上摔落出去。坐定后,她掀了布帘往外看去,远远地,瞥见一个太监骑在高大的马上,手里拿着文书,傲慢地往这边看来。
宋酒酒放下帘子,目视前方故作镇定,交握着的的双手手心却已经沁出了层层冷汗。
宫里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还将他们拦下?这次的事,绝对不一般,莫非……
宋酒酒倾身,就要去问那属下,可外面那太监却先她一步开了口,道出一个让她整个人都为之震颤的事实。
“罪臣宋徽结党营私,蓄谋叛变。罪臣何治笙与宋徽勾结,蓄谋毒害陛下。罪一等!当诛九族!”
“陛下有旨,宋徽一党,与十日后午门抄斩,以示君威!”
“罪女宋酒酒,还不认罪?”
宋酒酒一个字一个字地,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血色,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车,又是怎么跪下认了罪,只是麻木地看着宫人给自己这一行人拴上冰冷沉重铁链,这才反应过来。
父亲叛变了,何治笙也叛变了,宋家上下,何家上下,十日之后,满门抄斩。
08
“阿酒。”
突地一声“阿酒”响起,宋酒酒傻傻地抬起头,入目便是边伯贤站在牢房外逆着光的身姿,与她此刻身处阴暗的地牢的处境,真是惨烈鲜明的对比。
不过,她已经好久没有听过别人唤她阿酒了。上一次听见,还是两个多月前她与边伯贤起争执的时候了。
现如今,边伯贤再唤那一声“阿酒”,她只觉得恍如隔世,讽刺得很。
“阿酒。”
边伯贤又唤了一声,见她没有反应,叫人来了门,径直走了进来站在她面前。
宋酒酒看他穿得正式,又是清早过来,许是刚从早朝下来。现在这人现在她面前,宋酒酒更是觉得讽刺。
短短几天,距离死期也不久了,宋酒酒的心境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此刻对着他,脸上波澜不惊,没有一丝情绪。
“你怎么来了。”
宋酒酒抬了抬干裂的双唇,说话的声音沙哑得很,气都是不足的。
边伯贤看她这样心疼至极,挽过她的手,让她不要说话,听自己说就好。
嗓音沉沉的,很温润,宋酒酒听到,就只觉得似沐了春风,舒服得很。
至于边伯贤说了什么她不清楚,仅仅隐约记得一句话,大致的意思就是——阿酒,等我来,带你回家。
宋酒酒听这话,没有反应,由着边伯贤松开自己后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然后目光呆滞地望着他走出牢房。
等他的人影就快要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时,宋酒酒才勉勉强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边伯贤,我不后悔。”
“我说过,我甘愿自食其果。”
边伯贤转头,望着远处她娇小的身影笑笑,不说话,顶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不舍地离去。
宋酒酒自知自己终是欠他的,不愿他再为了自己赴险,坐在牢房里的茅草堆上忐忑不安了一昼夜,天快蒙蒙亮时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翌日,宋酒酒被一阵喧闹声吵醒,朦胧睡眼间,看见之前那位公公站在跟前,手里依旧拿着一道金色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宋酒酒悠悠爬起,又跪了下来听他念旨。
她心里自是没有希望了的,也不曾有过。一昼夜的时间,她不信边伯贤能为他求来一道大赦死罪的圣旨,也没有期待过边伯贤会去。
死罪难免,她从不抱有任何的期待。
自是其果,她认。
“罪臣宋徽之女宋酒酒,经查明,与宋徽谋反一案并无直接牵连。镇北将军平反有功,念在镇北将军诚恳请愿,特赦罪女宋酒酒死罪豁免!”
“钦此!”
“宋酒酒,这可是镇北将军向陛下好不容易为你求来的特赦,还不快接旨?”
公公点了她一下,宋酒酒这才伸出颤得厉害的双手,从他那接住了圣旨。
“谢陛下。”
边伯贤他真的,为她求来了这一道圣旨,真的要带她回家。
终
宋酒酒一步一步的拖着腿往天牢外走,走的很慢,离天牢的大门越来越近,每迈出一步,她都觉得不真切。
好像踩空了,就又要回到那个阴冷的牢房里去了。
她好像,也不是真的不怕死,就是不知道因为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了期待走出天牢,再也不要回到牢里面去。
“阿酒。”
天牢的大门轰然打开,边伯贤笼着灼目的阳光,朝她张开双臂。
宋酒酒因为阳光太刺眼,只顾着抬手挡着自己的眼睛,脚下的步伐挪动得越来越慢,边伯贤见状微微一笑,大步向她走去。
边伯贤伸手,将她的手拿下,然后覆上自己的手,为她遮去烈日,又空出一只手来,牵着她往前走,扶着她上了自己的马。
宋酒酒坐上马,随着他牵着马慢慢地往前走,犹豫了良久,才说出声来:
“谢谢。”
边伯贤没说话,但宋酒酒坐在她身后的马上,不知为何,偏偏感觉他笑了,而且一定笑得很好看,就想成婚时对拜的那一刻一样。
铁骨铮铮,却有一番柔情。
“你为何要救我,又是怎么求陛下救的我,平反立了头等功,你这等聪明人不是应该想办法八自己跟我划清界限吗?”
宋酒酒不解,她实在是替边伯贤不值得,一下子便问了一大堆。
“阿酒。”
边伯贤停下了脚步,偏头含着笑看她。
“有个小姑娘,明明自己也是被欺负的那一个,还要站出来保护我。”
“还傻乎乎地把来之不易的糖塞了一把给我,朝我笑笑说,以后就是我的老大,要是谁敢欺负我,就打谁。”
“这些,阿酒你还记得吗?”
“记得,那应该是十几年的事了。”宋酒酒应道。
“你不是说从那以后就要保护着我吗?怎么出而反而呢?”
“我……”宋酒酒答不上来。
“算了,不跟阿酒计较。这次我救了阿酒一次,给阿酒个机会报答我,不知道阿酒愿不愿意?”
边伯贤扬了扬唇角,朝她笑得明眸皓齿,一双眉眼弯弯,语气里尽是温柔和宠溺。
“你说。”
“阿酒这辈子都陪着我好不好?以后我给阿酒买糖吃,陪阿酒说话,阿酒要什么,我都给,只要阿酒不离开我就好。”
“阿酒,你愿不愿意?”
“边伯贤向阿酒发誓,这辈子就只对阿酒一个人好,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
边伯贤抬起手放在太阳穴旁,就要发毒誓,宋酒酒连忙倾身捂住他的嘴巴,不让他再说下去。
“我答应我答应!我答应你,这辈子都陪着你,永远都不走。”
“好。”
边伯贤笑得更灿烂了,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宋酒酒的头。
“阿酒要不要吃糖葫芦?”边伯贤指了指远处商贩吆喝着的糖葫芦。
“要!我还要吃桂花糕和桃花酥,你都给我买!”
“好,阿酒要,我就给。”
宋酒酒笑了,像个小孩子一样,眉眼弯弯带着笑意一把扑在了边伯贤的怀里。
“你要是这辈子都对我好,那我就加倍对你好。”
“你给我点时间,我会努力学着去喜欢你,把我欠你的补回来。”
宋酒酒从边伯贤怀里挣出来,眨着眼睛道。
边伯贤的心被她揉的软成了一片,凑得近了些,轻轻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不着急,阿酒可以慢慢来,我会一直爱阿酒,就算阿酒喜欢不上我,或者是阿酒不喜欢我了,我也会一直喜欢阿酒。”
“阿酒不欠我的。”
“阿酒在我眼里是世上最好的阿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