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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至:林地风貌(11)

森林纪事

第三日他们到森林中去。王宫马厩位于宫山之侧,占地极广,内有数百良马。常驻王宫的精灵们的坐骑都在此处,家住在宫外的大部分将自己的马养在自家房屋附近。不必使用拴绳,它们自会在主家的塔蓝下安居。森林精灵与动物相亲,他们和自己的坐骑更是彼此的忠友。精灵马比洛汗的“马中王者”美亚拉斯一族寿命更长、灵智更高。它们能听懂精灵的语言,也能用精灵懂得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意愿。

玫珞希尔并不知晓河谷城人带来的马被安置在何处,招呼吉瑞安一声就径直去寻自己的坐骑了。马厩管理员是一位和善的青年——其实吉瑞安根本无法判断他的年龄,因为所有的森林精灵都拥有青年人的容貌,唯从他们双目的深邃程度中可见岁月痕迹,但这种技巧也少有人类能掌握。比如精灵王的湛蓝双瞳,就如同两泓深水,只存在于人类想象中的大海。不过考虑到精灵一族与阿尔达等长的生命,说森林精灵中最年长者如今也仍处于青壮年时期,并没有什么错——吉瑞安在他的主动引导下顺利找到了自己的马。它名为“炽焱”,体色火炭般赤,是一匹从远方里德马克购得的良驹。虽然并非美亚拉斯,但在体力与灵性方面也是凡马中的佼佼者。

炽焱识得主人,欢悦地踏了踏前蹄。马厩管理员也已获得了它的喜爱。它在精灵领地中度过三天,变得比从前更加神采奕奕。吉瑞安喂了它一只林地特有的野果,在精灵帮助下为它套上镶银的皮制鞍具和挽具,牵着它去寻玫珞希尔。

转过几个弯,他看到灿银溪流依着一匹黑马,它通体乌黑如无云之夜,不见一丝杂色。以自己前额抵着马头的玫珞希尔抬起头,吉瑞安才看到它额上生有白纹,状似带角明星。

她手抚马颈,以本族语言对它说了些什么,黑马欢嘶一声,用头蹭一蹭她的面颊。玫珞希尔咯咯笑起来。

吉瑞安听她重复说到一个词,发音依稀是“诺吉尔”,于是问她:“它的名字是诺吉尔?”

“对,译成通用语是’逐星’。”

他觉得这个名字极衬眼前额生白星的黑马,笑道:“这名字取得很恰当。它是我所见过最美丽的马。”

一旁的马厩管理员听闻此言后应了一句,逐星对他喷个响鼻,很是不满的样子。吉瑞安好奇地问:“他方才说了什么?”

玫珞希尔先安慰了逐星,才回答他:“他说逐星没有曼嘉仑的马生得美,它不服气。”

吉瑞安转头四顾:“那么曼嘉仑王子的马是哪一匹?我真想见识见识。”

“它不在这里,曼嘉仑带走了,”她言及那匹良驹时眼神中也流露出欣赏之色,“他唤它作’追昀’诺拉斯特。追昀白身金鬃,的确非常雄骏。”

她转向自己的马,又补充道:“不过逐星才是最美的,是吧?”

她问话的对象显然是黑马,它的回应是一声短促的嘶鸣。玫珞希尔拍一拍它,对吉瑞安说:“我们走罢。”

他入森林以来见到的精灵骑手都无需马具就可以灵活驾驭马匹,玫珞希尔也不例外。她向外走,逐星自觉跟随在后。吉瑞安牵着自己的炽焱跟上。

森林中树木茂密,原本不适合骑行。但在林地的王都,因公务往来和传递消息的需要,精灵们开辟了密织成网的林中道路。他们并马缓行,悠悠然向森林深处去。

林木蓊郁,溪流跌宕,香草采苍,夏日的天光清亮又安馨。库露瑁勒达树垂下串串金铃般的花朵,莱瑞洛雪树四周氤氲着清甜的芳香;金黄的瑁洛斯花与银白的妮芙瑞迪尔花相映成趣,埃拉诺花是空隙中顽皮闪烁的金色眼睛;人类口中的“红景天”被精灵公主称作“色瑞刚”,它深红的花朵有如石之血;而艾格洛斯被吉瑞安误认作大了一圈的金雀花,它洁白的花瓣好似冬雪。平凡的百合与金鱼草,金链花与鸢尾,野芹与银莲,墨角兰与芫荽,毛茛随处可见。

黑马背上笑语的少女亦是其间争辉的风景。

她的芽黄单衫是以郁金香根染就,颜色纯净明丽,这种产自森林的衣料在河谷城寸锦寸金;袖口绣着金银二色的花枝纹样,腰间带扣镶缀细碎白宝石。

林地精灵王国颇为富庶,居民的领扣和腰带大多饰有宝石。吉瑞安近日见得惯了,甚至看出森林精灵最喜爱的是绿宝石和白宝石,因为它们与树木和星辰相称。

玫珞希尔的银发自顶及鬓编起,斜至左耳下结一根总辫,垂落身前几与臂等长,不加发饰。精灵无论男女都蓄长发,但它们本身就已非常美丽,一般是自然散落,只将两鬓碎发束起以便做事。战士的发式是顶发向后编,两鬓结细辫,其他精灵更自由些。公主今日将长发全部编束成辫,在精灵中是极少见的,倒是贴近人类的习惯。

玫珞希尔见吉瑞安不时瞥向自己的发辫,奇怪地问:“怎么了,我头发上沾了落叶么?”

她说着拈起自己的辫子看了看:“也没有啊。”

吉瑞安说:“不是,我只是觉得殿下的发式很特别。精灵似乎不常将全部长发结束起来。”

“噢,你说的没错,”她松开发辫,“这种发式是我在南部森林的人类城镇看到的,当时就很喜欢,所以回来求了母亲也学。她的双手极灵巧,我自己是编不成这样的。”

看着她笑生双靥,吉瑞安想,王后一定十分疼爱这个小女儿。也只有自幼被捧在掌心呵护,才能养出她这般纯真的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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