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的光其实少的可怜,但是细数下来,又多的装满一生”
_________________周愉
我叫周愉,出生于2000年。
四岁的时候父母死于车祸,撞车的是个政府高官,赔了十万,之后草草了事。
有不认识的人拉着我的手替我盖了指印,白纸黑字上面写的是从此不再追究。
原来我的父母就是10万,他们现在被装在一张卡片里。
后来我去了福利院。
说是福利院,其实还是要交钱的,但是我没钱,政府替我交了。
他们允许我住到16岁。
因为我不交钱,我又没有父母,所以福利院的阿姨总是忘了我。
因为我没有父母,她们得不到钱,所以也就没有人对我好。
那里面的孩子都不和我玩,因为只有我一个是没有父母的。
所有的小孩子每个月都有新衣服穿,只有我一年才有一次,因为他们得不到钱。
我第一次见到尹郁,是在中考考场。
教室里空调温度开的很低,本来就有些感冒的我考英语的时候直接睡了过去。
他提前交的卷子,但是走的时候扔了一件他的校服在讲台上,他告诉监考老师,说是我的。
“老师 这是考号为2531779 的考生的,麻烦考试完交给他”
2531779 。我的考号。
我一瞬间就惊醒,而后开时间还剩一个小说,开始写卷子。
英语是最后一堂科目,我就再也没有看到过他。
在那之前我并不知道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后来我找到校服上面写的的尹郁二字,才知道他叫尹郁。他扔给了我的那一件校服,是一中的,当时我就想,听说一中学生今年志愿全都是填一中的,他既然是一中,那就该也考的一中,就是说他可能也在一中,于是我也填了一中,可是我没有考上。
本来我就没有想过想要读书的,我一直想的事,等到我16岁了,我就可以死去了,我就可以去见我的父母了,可是他给了我一件衣服。
我想可能是因为有他,或者说他那一件衣服,才让我有种想继续活下去的念头吧。
我中考那年,刚刚好没考上省重点,也就是一中。
福利院所有人没有考上的,都能够得到多余的钱去读,因为这是政策,然而我没有。
院长说我们要给他们交钱,因为我快要16岁了,他们可以不管我了。
我就不能读书。
可是我想找到他,我想给他说一句谢谢,然后再去死。
于是我找院子要了我的卡,里面有十万块钱,加上接近三千多的利息。
于是福利院把我扫地出门。
我用一万元缴了高价,上了一中。
而后用三千元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年的房子,那个租我房子的老奶奶似乎认识我,还张罗着给我打扫了换上了新的被子。
我听到她一个人自言自语“周愉……这孩子是周愉……”
身上除了卡上的九万,就只剩下几百元不到。
因为没有钱,暑假的时候我有去一中的校门口去打工,我一直希望,我能够碰到他,到时候我就可以认识他,和他做朋友,他那么温暖的人,相处起来应该也很温暖,他身边的人应该也很温暖。
因为他是一中的学生,他们暑假会补课,我就有可以见到他。我这样想着。
可是我一次都没有见到过他,我就安慰自己,没事的,他是学生,只要他是学生,我就一定可以找到他。
他成绩那么好,我一定可以找到他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他成绩好,可能是因为他提前交卷走得很快的原因吧,也可能是因为他看起来很聪明的原因吧。
我想,我一定要找到他。
可是我没有。
我们年级的排名是不对外公布的,我找了好几个班都没有打听到他的消息,没有人说认识尹郁这个人。
我去问老师,老师告诉我说,可能分班之后会碰上的。
高一整整一年300多天,我一次都没有看到过他,不论是在哪个地方,食堂,超市,操场,教室,我都没有看到过他。
我甚至有去过每一个班,可是总是没有人看到过他,我在每个班门口说我找尹郁,没有人搭理我,也没有人知道有尹郁这个人。
可是我知道他就在这里,他一定在这里,可是他那么温暖的人,不应该有很多朋友吗?为什么没有人认识他?
直到我考到了年级第二的那一次,老师告诉我说,第一就是尹郁,老师还告诉我说,尹郁说他会选理科。
于是我选了理科。
我想总能和他碰上了,只要能在一起,而且还在一个学校,我总能找到他的。
我终于遇到他了。
在我们新的班级,我终于碰到了他。
上学的那天我来得很迟,因为出租屋的老奶奶发了一点病,我送他去医院,来的时候同学们都走完了,老师告诉我说,晚上还上晚自习。
然后还给了我一份名单,说什么新同学的名单在那里,我也就看到了尹郁的名字。
我终于遇见了他,时隔一年,我终于遇见了他。
后来晚上的时候老师说要选他当学习委员,班上没有人同意,当时我想他成绩那么好,也是应该的吗?
可是没有人同意,没有人说他够格,老师还是让他当下去。
我觉得他如果他会上台,如果他会去搞这些事情,那我觉得是应该是一个很有魄力的人。
可是我真正和他见的第一面,他看到我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对我的印象,他整个人特别冷,特别冷。
一点都不如当初给我的那件衣服。
尹郁不怎么善言辞,也不怎么说话,语音功能障碍,几乎不懂社交。
没有人和他熟,他一个朋友也没有。
他叫别人收作业,都冷冷的说一句,交作业。而后下台。我有一点怀疑他真的是尹郁?
接下来一个周发生了很多事情,尹郁的父亲给老师打了电话,说不能让尹郁当任班委。
这样会打扰尹郁学习,这句话很是嚣张的,全班的人都成了尹郁的公敌。不包括我,我始终认为他会是那个尹郁,那个温暖的尹郁。
这个人就好像我的光。
我有找过他说话 ,他一句也没有回答过,只是抬头静静的将我看着。
于是我绝望了。
我找到了他, 可是我觉得我找到的不是他,我觉得他不是我的尹郁,不是那件外套的主人。
死亡的想法重新漫上我的心头。
那天晚上,我回家回的很迟,学校九点半下的第二节晚自习 ,我磨蹭到十点才走。
到桥上的时候,我对着眼前模糊的人影,想着尹郁这个人,随便喊了一个名字,叶安。
我想,我喊完就跳下去。
可是那个刚刚一直没理的人回了头。
是尹郁。
我追上他,装作很惊讶的说我认错了人 。
他笑了,笑的很好看。
声音和我想的那样好听,他说“我等你,一起吧”
我成了尹郁唯一的朋友。
我就像玩游戏通关一样,一点一点解锁尹郁的表情,解锁他的一点点未知。
这个傻瓜总是不吃早饭 ,这个人很聪明,很厉害。我那个时候全心
这个人很悲哀。
正如我所料的阴郁,有一个很好的家境,他有一个很有钱的家庭,他父亲有钱,他们家有钱,他很有钱。
他很小就懂得很多,还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这些都是我所没有见过的,可是,尹郁的身上满身是伤,他提到家和父亲这个词永远有着天生的害怕。
他偶尔也说他自己的家庭,说他的父亲和他的弟弟,说他的名字,说他尹郁。
我只能听着,末了给他一个什么也算不上的拥抱,这个时候尹郁就会笑,笑起来很好看,可是也很难看。
我有看过尹郁的作文,他的作文写的很好,文学功底很丰厚,他的笔下能写出很多漂亮的华章,但是那些文字很空洞,我们的语文老师是研究生毕业的,有一次月考作文,老师对尹郁的作文在分数上漂亮的打了一个56分之后,在全班面前评论说,这篇文章写的很好,可是没有情,没有心,他看不惯。
那大概是我此生听到过最高级的评论,虽然这并不是针对我,可是我觉得没有情也挺好的。
至少我们的作文,连个好字都称不上。
我开始重新燃起希望了。我一改自己原来养成的冷漠自私的个性,我觉得既然尹郁过的那么那么难,自己就不能比他更冷漠。
自己应该比他更好吧,自己不会难过,就可以让尹郁少难过。
他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尹郁是好的。
我陪着他吃饭,
陪着他玩,
陪着他写作业,
陪着他笑。
渐渐的尹郁也变得没那么冰凉,我觉的这才是尹郁真实的样子。
每天一点一点的解锁那个男孩的表情,看那个男孩一天天的成长,高兴快乐活泼起来。我开始带着那个尹郁出去玩,去看这个漂亮的世界。
我总愿意跟在尹郁身后,那个人就好像是光。
我知道他还会架子鼓的时候,就带他去打架子鼓,他们去参加乐队。
我们和别的乐队组合 ,在校庆上表演。
尹郁在那舞台上是整个舞台的光,而我觉得啊,那也应该是我的光。
可是尹郁与我相处的时间很少。
我换了位置,搬到了尹郁身边,每一天每一秒都在抓紧时间和他在一起,和他说话。
我才发现,原来好学生上课也是会睡觉的,原来尹郁也会有做不起的题,原来尹郁还找老师要到了每一本习题册的答案,他做不起题的时候只要一看答案他就能立马倒推出过程。
原来他也有想去的地方。
我拉着他,告诉他说要考一所大学,一所最漂亮的大学,有最美的湖畔,最美的景,他们到时候要成为最好的人,我这样子对尹郁说。
尹郁没有拒绝,可是也没有答应。
我没有在意,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自己就彻底输给了这个人,这个像光一样的人。
后来尹郁开始变了。
他不上晚自习,眼神重新变得悲伤。
我不知道怎么了,尹家是个大家族,很多事情自己绝对不能去触碰。
我只能依附于每天他在学校的时间,给他带早餐,陪他睡觉,给他抄笔记,把他湿淋淋的校服晒干,盛满阳光。
我只希望让他感受得到,至少他身边还有我。
可这个理想越来越渺茫,他甚至连第四节自习也不上了,回家越来越早,眼里是我看不懂的悲伤,身上是血淋淋的伤痕。
我递给他的校服都要认真清理,我就怕有线头会碰到他的伤口,他不说,可是他会疼。
他很爱哭。
他最奇怪的一天,是一个平常的周日。
下午他逃了课,拉着我去了酒吧。
他眼里的悲伤像是要满出来,我不问,也不去看,装作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