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睫毛点点翕动，躺在床上的人终于渐渐睁开双眼，守候在一旁的音幻放下了心，坐在床头扶起音墨。

音墨靠在音幻的怀里，是暖暖的温度，“哥，我又病了吗？”

音幻为他掖掖被子，“没有，音墨只是有些累才睡着了。”

听着哥哥的话，有些虚弱的少年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哥哥又骗我。”

“怎么会？”音幻将怀里的少年抱紧了些许。

音墨笑得更深，可下一刻，忽的忆起晕倒的缘由，急道，“哥，然儿呢？”

“他自然有他待得地方。”冷淡的语调仿佛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这件事不怪他，我本来就身体不好，你是知道的！”音墨皱眉道，俊美的容颜仍带着病态的惨白，却更惹人怜惜。

身后的人只是沉默。

音墨挣扎着转身，审视着音幻的眼睛，“哥？”

音幻探手轻抚着音墨的脸颊，仿佛看不见少年脸上的急切，浅浅地笑着，“什么时候起，哥哥在音墨的心里，反而变得不重要了？”

音墨愣怔怔的呆了半晌，转而郑重道，“哥哥一直都是音墨心里最重要的人，任何人都无法取代。”

“唯一的？”音幻望着他。

音墨认真的点头。

“那么，只要哥哥活着，对音墨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是不是？”

音幻漆黑透亮的眸子里只装着音墨，仿若一面古镜，射到了音墨的心里，音墨沉沉地点头，的确，对他来说，音幻是这世上最重要最无可取代的人。

“既如此，就不要管别人的生死。”音幻笑意不减，“哥哥只要音墨活着就好。”

“可是哥哥，然儿是你的儿子，他，不是别人啊！”

音幻嘴上的笑一层一层往回收着，视线若有若无得飘向很远的地方，“音墨，你忘了我为什么会有这个儿子的吗？”

音墨哑然，这件事一直压抑在他的心里，他知道，也同样令哥哥挥之不去。

“然儿是无辜的。”音墨握着音幻的手，“哥哥不是答应过我，养大他吗？”

音幻没有接他的话。

“哥！”音墨手上的力道加深。

音幻挑眉，含沙射影道，“放心吧，我没打他。”

“真的？”音墨半信半疑道。

“嗯。”音幻下了床，将音墨放在了床上，“不过，你若是不好好养病，我就不能保证了。”

“哥哥说话算数！”音墨舒了口气，他真的不希望因为自己害邵然挨打。

此时的他想不到音幻会那样惩罚邵然，音幻虽对邵然严苛了些，但也多是责打，或是罚跪，顶多是让孩子吃些苦头，不会真伤了孩子。

毕竟然儿的身体里流着的是哥哥的血，不会一点感情都没有，音墨这样想。

所以他也就没想太多，睡了过去。

待音墨睡着，已过了一个时辰，音幻踱步到院子里，老远就看到被吊在树上的小人。

湿漉漉的衣服被风吹得有些干了，头上的束带凌乱的散开，乌黑的长发还是湿的。

小人的面孔红红的，不知道是不是被冻的。

风吹得他在半空中微微晃荡着，衣袖滑到手肘处，白皙的手腕紫红一片。

音幻捻起双指，凌空一挥，绳子一断，邵然便直直的往下掉，眼看就要摔到地上。

绳子断掉的刹那，早已经醒过来的邵然瞥向了爹爹站着的地方，可这一次，他没再求爹爹去救他。

他嘴角带笑的任由自己的身子往下掉着，甚至都没再去看音幻，闭着眼，有发丝顺着风吹起，显得格外的凄美。

可他并没有如愿以偿的砸在地上，有双手接住了他，将他横抱了起来。

邵然睁开眼，印入眼睑的是，爹爹的面孔。

尚不待他体味父亲怀里的温度，音幻便将他交给了一旁的护卫，淡淡吩咐道，“将他送回房去，找个大夫看一看。”

“是。”

然后邵然便被送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有下人为他擦洗身子，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有大夫过来为他把脉，给他配了些药。

邵然麻木地随着众人摆布。

他躺在床上，脑海里都是爹爹站在湖岸上冷漠地看着他沉入水底的场景。

想着想着，眼睛就模糊了一片，他没哭，很安静的坐在床上，木讷地看着墙，可就是有水从眼睛里冒出来。

“咳咳，咳咳。”喉咙好痒，他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大夫说水呛到心肺，会导致咳疾，需要调养。

邵然咳嗽了好一阵也不见停下来，脸上泛起潮红，好不骇人。

一直到咳的没力气了，声音才渐渐弱了下去。

那一晚，他在床上一直坐到天亮，他的房间里只有他自己，和断断续续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