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拐角就是一处偌大的植物园,花株大多比成人还要高大。
有的植物,外形独特,会分泌出香甜的蜜汁,顶端贝壳形扇面带齿状,类似捕虫夹,微微张着巨齿,一口能吞下几个她。
还有的会开出黄色小花,花朵外形像张开的巨型肉手指,若是缩小个几十倍定然十分可爱。花朵上的黏液可以将一头野兽死死粘住。
师傅说,这两种都是捕猎的食肉性植物。分别长在道路的两边,好奇心不可过于强盛,否则易陷入困境。
她不偏不倚走在路中央,小心地规避着危险,兜里不少沿途捡的小石子发挥了大作用。
力道虽然小,但每个大齿口都能准确无误地扔上一颗小石子,巨型捕蝇草一口合上,桑钰谨慎又迅速地通过植物园。
其实吊桥右道至多让人陷入幻觉,甚至昏迷,只要挺过了那一关,下面却是畅通无阻。比起左道的危机四伏还要方便得多。
师傅说,庄园有特质的药丸,垫在舌底,能直接通过。外人没资格享用。
她很好奇,要么外人来此就要过五关斩六将,要么他们的自己人要天天含着药丸进进出出,这人一多,不费药吗?
基于对紫胤的尊重,她从未怀疑过师傅说过的话,一路走来,记忆一幕幕回放,竟想起许多从前听过一遍又忘了的话。紫胤?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抛开杂乱思绪,桑钰前方座落一弯拱桥。桥的周围都是藤蔓,蜿蜒盘旋围满了拱桥两边。
庄园主秦老同紫胤介绍过,这种藤蔓是海外引进的,但凡身上一点伤口就会循着血气侵入人体血脉,直至长满全身,异常恐怖。
拱桥的另一端通向一座凉亭,亭中两名男子着一身青衣与一袭红衣,一左一右手执棋子对弈。红衣男子邪魅一笑,青衣男子则一脸温和。
桑钰有些呆滞,那名青衫男子像极了师傅紫胤。
但她没有出声唤他,再栩栩如生,盯了那么一会,她也看得出那是两尊人像。
她意外的是,他怎么会设像在这里,明明…这一回破庙中他并未出现。
还以为这辈子很难寻觅到他了,毕竟后来的十年也未有他一星半点消息。江湖没有这个人了。
记忆中的凉亭是没有人像的。
桑钰没信心通过拱桥,她靠在一旁假山,静候后来人。她知那人跟了她一路。
耳边传来脚步声,脚风轻而利索,显然是个练家子。
光听声音听不出是否刚刚暗处之人是同一个。
食血藤就在不远处,桑钰怔愣一秒,掏出兜里的石子,一把全扔向了拱桥边。
砰砰地响起,瞬间,三五公分的石块被血藤缠成粉状。因她早早抹上了血迹,一路走来,她身上不少伤口,这也是她不敢过去的原因。
不过她知道这里四通八达,是绝不止这一条道的。
桑钰惊吓中手脚并用往后挪了两下,在藤蔓延伸过来之前猫叫般呃哦一声!
随之迅速起身,跑入了假山口。
拱桥对面虽也有通道,难度太大,其实相当于一处陷阱,真正的道路在假山里。
但她不能直接拐进假山。
影六一看,小丫头竟是准确无误地避开了各种陷阱与危险。
十四五岁的少年此时颇为惊讶。
这事不能瞒了。
他的袖里往空中射出一支晌箭,轰的闷响,声音不大,却引得重华轩内之人齐齐出了门口。
“秦淮韶,怎么回事?”
一身墨蓝锦袍中年男子目光如炬,定定朝响箭发出的方向。
老者恭敬俯首,“回侯爷,有人误入,影六会自行处置,无甚威胁。侯爷勿须担心。”
夏侯收回视线,“嗯”,对着秦老说,“影一接应彧儿,何时能回?”
夏侯的儿子夏彧从全国各地搜罗聪明伶俐的孩童,以救助失孤儿童的名义,堂而皇之行经珑象城关口,惹来了不少觊觎。秦淮韶接到急令,派出了影一等五个顶级暗影接应这五百名孩童。
尽管皇权落败,但地方政权却多有绩效。
每一处地方政权都握有自己的势力。名义上是护院、侍卫,可古往今来,可见过人数达到上万人的护院?本朝一品侯爵仅能留护卫仆从两百。各处这是要反!可牵一发而动全身,朝廷势弱管不住。
人伢处是很难挑到有潜质的奴隶的,更别说是当兵将使。
狠得下心肠的大人们就各显神通。总不能叫人给夺了势去。最常见的就是屠村,剔除老弱病残,全员养蛊式选抜。
效仿的人一多,事情就闹大了,朝廷直接命地方查办,大小政权互相倾轧皆有,还是光明正大有章有法的,屠戮又非小案,因些引出各势力诬陷暗害,明枪暗斗,好一番厮杀,一大批壮丁淹灭于此。人口本就精减,有权有势者更急于蓄兵,此恶性循环,导致幼童频频失踪。
各地频繁孩童有失,官府指不上,百姓群起追究,不易善了。现今孩儿们都少有出户,街道少有稚童玩闹。
别看阳光下当官的,有钱的,有名的,个个光明磊落,背地里是人是鬼尚未可知。
在人人都欲培养私人势力的时代,这批数目不小的孩童是江湖朝堂各方暗处势力抢夺的目标。从小以秘药培训的死士可不一般,过几年,又是不容小觑一股力量。
任由其发展,三五年后权势更迭中可能死于这批孩童之手。就算抢夺不来,也必全灭之。
如今的景祥王朝最缺什么?缺人才。而人才此消彼长,总共就这么多人,你强了,我就弱了,导致明里暗里杀戮不断,人口剧减。也有抢夺对方兵将的,然已成将者大多执拗,曾有一剑客假意投诚,事出反水的事件。现各大势力都热衷于从小培养了。而这五百名孩童据说是夏彧耗时两年从各地精挑细选出来的。
过了景元帝的御笔审批,皇帝的一举一动皆在耳目之下,想要培养自己的势力,哪有那么容易?他此举明着来,任谁人都看得分明。看帝王笑话者不知凡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