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黑沉如墨,暴雨如注,打落了一地桃花。
鹅卵石铺成的道路也显泥泞,弯弯曲曲延伸至一座破庙中。
一个幼童神情呆滞地横在地上。
恍惚间,她听见慌乱奔逃的尖叫声,器械相交的兵甲声。
一柄利剑呼啸而来,她欲躲,未果。剑锋至眼前却消失无踪。
幻觉么?
片刻后,她艰难挣扎起身,破旧的衣物彻底浸透了泥渍。
她的额际脸角大片黑斑,睁着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
左右环视,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此刻,她身在何地。
双手举到眼前,鸡爪般的短指,仅三四岁大的孩童!这一认知让她迷茫。
闪电划过天空,头痛欲裂。雨幕下,她看见了一个幼童。
她低头扫了一眼身上的装扮,一般无二,那是她。
就在这座破庙中,她凶神恶煞的从一个中年男子手中,抢夺过一个白馒头。
男子看着这个一点不像三岁的女娃,低笑一声,随后走出那扇破败的木门。
原本那就是特意给她备的。
男子什么也没说,可她就是从他眼中读出这句话。
随后几个月,男子几乎每天都给女娃投喂。
开始还是简单的馒头、包子,等女娃戒心低了,就带她去酒楼饱餐,去布庄买衣。
眼前一幕幕景象,似真似假,她就这么看着。
终于有一天男子问她,愿不愿意跟他走?
女童想都没想,握住了男子伸过来的大掌。
之后露出俊逸真容的男子,带着一个貌丑无盐的女娃,开始了浪迹天涯的日子。
那是一个混乱的时代,皇权落败,到处横尸遍野。
她有幸被师父紫胤,从乞丐窝捡走,教导她行走江湖的保命手段。
时光荏苒,就这么一直跟着他,从三岁长到了十五岁。
并爱上了一直陪伴自己,教导自己的师傅。
然而到了十六岁及笄时,同师傅表明心意。
师傅未给予任何回应,第二日便失踪了,未留下只言片语。
这么多年,她受师父庇护,并未因貌丑而受多少凌辱。
师傅走后在世人的恶意侮辱和攻讦下,她逐渐明白,师傅怕是嫌弃她丑。
作为徒弟,作为妻子,毕竟不同。
好在师父从小教她内心与武力的强大,她才没有被打倒。
在那个风雨飘摇的时代,她苦苦寻找了她的师傅十年,杳无音讯,最终死在了相遇的那个破庙里。
没机会亲口问他不告而别的原因。
画面回到了幼童横在地上的情景,女童似乎病了,低哼两声,无力挣扎。
手里还攥着一块长了霉点的面包,有被啃食过的痕迹。
这一次,那个送馒头的男子没再出现。
两日后,女童就一动不动了。
… … …
死了??
理不顺其中的关卡。
前世?失忆?重生?不想理会,但是她脑子里有紫胤教导她的东西。
她觉得,就算她不是画面中的女童重生,也应该是继承了女童的记忆。重生的可能性更大,契合度很高,又很熟悉,是她没错。
身子己经虚弱到支撑不住了,身旁确实有一块面包,此时已经长满霉斑。
想起刚刚看到,乞丐娃悄无声息死在破庙里,又觉得她可能是借尸还魂了。
前因后果只能靠猜。
可惜魂力逸散严重,她如今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金手指什么的,好像没有。
这是第二世,奋斗十来年,没找到碎片的痕迹,至死没觉醒过。
她曾猜测,是有异宝遮掩了气息,阻挡了两者之间的感应,此宝非比寻常。
如今处于失忆状态下的桑钰依旧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活着的目的。
好在来过一次,得了紫胤的教导,那一世记忆还留在她脑子里。
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两个不同的人生。
破庙外的野草疯长茂密,四处渺无人烟。
必须得离开这里,她能感受到刚醒那会一点点力气,现在已经耗得七七八八了。
身体稚嫩,她不确定仅凭意志力就能活下去。
此时雨已微小,她枯黄的乱发披散,险险遮隐了脸上的黑斑。
泥水雨水顺着她的小身板流了一地,头发贴在头皮、面庞上,更丑了。
她捻起一小搓脏发,有点嫌弃自己了。
远在京都的朝堂上,百官正进行着洗脑式吹捧。
“文武一统,江山永固。上下齐心,基业长青!”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座上的帝王人到中年,依旧丰神俊朗,一阵慷慨陈词中,他温厚发声,“以,国事为重,天下为先,朕与众卿上下一心,一致对外,必教景祥王朝千秋万代,万古长青!”
“吾皇英明!”
景元帝满意地扫了堂下一眼。
大太监尖锐的喊声响彻朝堂,“有事启奏。”
话音刚落,一道声音急急响起。
“陛下,大理寺卿穆苛林有本上奏。”
盘龙玉阶上,随侍太监接过奏本,呈启皇帝。
皇帝匆匆扫过奏本,抿唇,大写的不悦明晃晃悬在额上。
“陛下,凤府昨夜里满门被屠,无一活口,手段狠辣,这是在挑战帝王权威,请陛下御旨圣裁!”
殿上落叶闻针,片刻“廖都尉何在?”
“臣在!”年轻男子迈着虎虎生风的步子叩拜殿中。
“京都安防由你负责,何以让贼人长驱直入?”皇帝砸了本奏折拍在案桌上,堂上噤若寒蝉。
“臣罪该万死!”廖弘兴俯首。
“命你一月内追击逃犯,退!”皇帝摆摆手,也知非他一人之力可阻,没想真罚他。
“臣…遵旨!”廖弘兴一脸无奈,面上不显。
如今的朝堂颓势已显,民间组织却独领风骚,江湖人个个武艺高强。暗杀组织层出不穷,刺杀,暗杀,甚至屠杀频频发生,偌大的京都如入无人之境。他是有心无力呀!
这话他也不敢说。
凤府就是皇帝属意组建新兴起的一股对抗江湖势力的机构负责人。谁成想。这令刚接到没几日,全府皆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