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手生温情

04

昨晚终是有所顾忌，没再去惊扰皇子。不敢睡下，在侧殿的书案上翻出几本古籍善本，尽管床边鬼魅之声，时起时浮，我只是将之抛到脑后，挑灯夜读，直到天明。

翌日一早，我便洗漱完毕，在大殿花园内外巡视了一番。

正值秋高气爽，云淡风轻，虽然宫殿的园子长期无人清理，杂草丛生，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毕竟是皇家园林，风景没有人为的修剪，反而野花遍地，小鸟啾啾，一派生气盈然。这番景象，不禁让我忆起老家的后山，想到此，脚下的步子，顿时轻快起来。花园回廊间，上下曲折的绕了个弯。

最后踏上一条绿柳周垂的青石板路，青石上堆积着一层厚厚的腐枝败叶，踩上去湿漉漉，滑溜溜的，一阵阴风袭来，树叶沙沙作响，躲在犄角旮旯处的鬼魅又伺机而动。

“……他来了他来了，是来找什么？”

“散发着诱人的味道，诱人的味道，好想吃啊……”

“……真想杀掉他呀……”

一阵嘀嘀咕咕之声如影随行。

白日，鬼魅躲在阴暗处，不敢有夜里那么猖狂。

躲开这些瘆人的家伙，还需执行监视皇子的任务，也需谨慎行事。

我不禁加快脚步，转到寝殿正门，只见廊柱旁的地面上放了一张小托盘，上面搁着两碟和昨晚差不多的饭食。望着那冰冷生硬的饭菜，心里明白，昨晚送饭菜的宫女定是不敢进屋，随便将之搁在了门外。

顿时心中一紧，便急切的兀自推门而入，正欲拱手施礼，却惊见皇子如片纸人般，倒在墙角失去了知觉。

我慌忙疾行到他身前，伏身扶坐起昏迷中的人儿，掐其人中，对其进行我所能了解的施救法。无奈屋内大小门窗紧闭，不觉感到又热又闷，密不透风的内殿如同蒸笼，须臾，我便大汗淋漓。

遂把皇子抱到床上放平，解开他领口的衣扣，驱散困热。再起身推开窗户，只见窗外阳光明媚，微风浮动。我定了定心神，随手端起窗边的一杯冷茶，走上床塌灌进皇子的喉咙，只见他突然咳了两声，吐罢一口气，回过神来，自顾嗫嚅道：

“……走开……不关你事……不想死的话，就离我远点……”

“…………”

一时只是怔怔的看着他的反应，丝毫无力接话。幼年时在阴冷柴房的一幕又浮现在我眼前，那个时候父母刚去世，尸骨未寒，我紧紧抱着妹妹灼热的身体，拼命灌水，死掐人中，生怕高烧的她，昏迷过后就再也不会醒来。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痛苦的回忆。

同样瘦弱的肩膀，本来至高无上的皇子，在这般年纪就要遭受如此的折磨，我黯然神伤，不觉动了恻隐之心。

坐在床头，我暗自揣测。眼前的人儿孤苦伶仃，身被囚禁，食不果腹。如果改变他的待遇，说不定能赢得他的信任，不再逃跑，如此也尽到自己的监视职责，岂不甚好？把他养好了，不再如此孱弱，也许自己就断了这些生生的同情之心了吧！

想到此，低眉虚叹了一口气。才注意到之前，他身边萦绕的鬼魅，随着温暖的阳光照射进殿的那一刻，就逃窜殆尽，四周难得的安静下来。

理清思路，我便从腰间掏出一串钥匙，插入脚镣的锁孔。只听见“哐铛”的两声，镣铐被我嫌弃的扔到一边，而后，故作轻松的对他说：

“看看你……虚弱到不用锁着，也是无法逃跑的吧！还不快好起来，陪我吃些东西，出去晒晒太阳？”

皇子倔强的一把推开我，挥舞着瘦小的拳头，狠狠的说：

“我只是有点腹痛而已，你走，监视我就在外面，不要逾矩进内殿，难道不怕再被我割伤吗？”

我嘿嘿笑了两声，慢条斯理的答道：

“现已日上三杆，花园中清风拂面，鸟语啾鸣，虽然你眼睛看不到，但是身体还是可以感受到。如此的火爆脾气，更应该多接触阳光呐。这样心理才不会敏感阴暗，老想着攻击人……”

见他默默无言，我猜到此事已成。轻声劝慰他躺好，休息片刻，我去遣宫女把午饭送过来。

半晌功夫，我便绕到厨房，干脆把两个人的午饭自己用托盘端了进来。

我扶着他起身，靠窗前饭台坐下，倒了杯温暖的茗茶，递了过去。他犹豫的盯着我，警惕的伸出手，接了，又放下。

“为什么要陪我吃饭？还打开脚镣，不怕我逃跑吗？昨天才刺伤了你，不记得么？”

“想跑，就先养好身体，有的是机会呢！”

狡黠地望着他，我作出一副煞费思量的神气。

我又递给他碗米饭，这次，他终于接过米饭，拿起筷子，大口大口扒饭入喉。

在他低头蹙眉时，轻轻言了一句：

“谢谢你，解下镣铐，陪我吃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