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与你倒是亲，我从小护着他，都没见着他在我身边睡着过一次。”
萧景琰下朝回来，看着那个伏在榻边睡得香甜的少年，不由摇头失笑。梅长苏笑了笑，给那个孩子细心地盖好薄毯，才抬头轻叹一声：“在我身边——他能感到安全……”
“是啊……我对他越好，他反而越害怕，只有你对他好，他才敢真心接受。”萧景琰的语气有几分无奈，却仍令梅长苏微微愕然地抬头，眼中便带了几分欣悦，悠然笑着开口：“我还当你看不透这一层——看来还真是有所长进，不亏为兄悉心教导……”
“好啊——你又找机会占我便宜！”萧景琰闻言挑了眉，带了些不服输的气势开口，“告诉你——就算先生确实叫你教过我一段时日的课业，我也绝不可能改口叫你做师兄，你也别想着一教我点什么就能当我哥哥过瘾……”
既然他执意将气氛活跃得轻松些，萧景琰也打定了主意陪着他不去提及那场即将到来的别离，甚至刻意忽略掉这十三年的过往。仿佛他们仍是周老先生门下的那两个少年——那是他们最好的时光，有朋友，有兄弟，有亲人，有着无限的未来。
“啊——太，太子殿下！”庭生恍惚着听见有人说话，带了些迷茫地抬起头，才看清身边的人便惊得跳了起来，连忙规规矩矩地俯身行礼。萧景琰看着那个少年尚显稚嫩的身形，眼中闪过复杂的光华，最终却还是归于温和的笑意：“睡醒了？我和你父亲有话要说——你先去陪陪太子妃可好？”
“是。”庭生应了一声，又冲着梅长苏恭敬一礼方才退出。看着那个少年瘦弱的背影，萧景琰的目光变了数变，还是轻叹一声开口：“小殊……我不信这个孩子——会恃宠生骄。”
他迎上那个人点漆般的眸子，忽然便有些心虚。那双眼平静无波，看不清眸色，自然也辨不出那之中的意味究竟是赞同还是不赞同。梅长苏淡淡凝视了他许久，直到萧景琰已忍不住心虚地别开眼神，才淡声开口：“景琰……你还信人性么？”
萧景琰心中猛地一颤，一时竟是答不出话来，恍惚着退了两步抿紧了唇，呼吸也略略急促。信么？大梁北境赤焰军尸骨未安。不信么？可是——不信，他又还能信什么？
“我……信。”
艰涩的挤出一句话，萧景琰不敢去看那个人的神情，他自然知道那人这一番苦心为的都是什么，也知道他在用尽最后一点生机，教会自己帝王权术，教会自己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九五之尊，可是——有些东西，是他不能放手也不敢放手的，就如情义。若无情义，萧景琰——还是萧景琰么？
“我也信。”
听见梅长苏含笑的声音，萧景琰有些愕然地抬头，却见着那人眼中竟是淡淡的欣慰笑意，不由有些怔忡地呆立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反应。梅长苏淡淡一笑，示意他坐下，带了些感慨地缓声开口：“若是不信人性，只计较得失成败，将一切都作为棋子……却也与他没什么区别了。景琰——听见你这么说，我很高兴。”
“可是——”萧景琰刚说了半句，却又不知该如何说下去，梅长苏却是笑了笑接过他的话头，缓声开口：“可是虽说信人性没错，却也不能盲从依赖人性……景琰，你能体会么？”
“小殊……放心，我明白。”萧景琰的目光渐渐归于坦然，缓缓地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却是忽而苦笑了一声，极轻声地开口，“小殊，你说……我将来，会不会很寂寞？”
梅长苏目光微滞，仿佛带了极隐蔽的哀伤，最终却还是归于清浅沉静的淡淡笑意：“不会……有那么多事要你操心，哪还有功夫寂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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