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

  [ 壹.]

      那日相识，是在一处落脚的茶楼。她换了身衣服偷摸着来到这儿，姑娘素来是喜欢听曲儿喝茶的，可惜作为花楼楼主，给她的时间却不是很宽裕，每到这时，都会偷偷地溜进茶楼，以至于每次她进去，店小二响亮的声音就冲在她耳畔：“姑娘今儿个又来了！”出了花楼，她倒也不嫌隙，大大方方的应了一声，找个位置坐下，摸起碟子里的瓜子就开始磕。

      书生就是在她摸起瓜子的时候走进茶楼的，张望了两圈，无奈却发现只剩下边角姑娘身旁的位置，却又惦着脸不好意思，便只能扭头准备出店门。姑娘听见声响回头，看见了要走的他，连忙叫住，把位置腾了一块出来，顺便又叫了一壶茶。

      “小生.....谢过姑娘”书生的声音浅浅的，听起来很舒心。她也是没想到第一句话会是如此，片刻的呆滞后，她笑出了声。

      “哈哈哈.....咳咳，你这.....你这小书生还当真有趣”他见姑娘这么一笑，脸上的红晕愈发浓烈，结结巴巴道：“我......我不小了......我已十有六了”她又是一笑。可惜没笑多久，这位姑娘就把腰一弯头一缩，钻进了桌子底下。

       他望向门口，一个衣着气度明显不凡的姑娘跨过门槛。店小二立刻凑上来，业务极其熟练的指了指这一桌，那姑娘信步朝这里走来，桌子底下的姑娘立刻不躲了，坐的端端正正。

       “楼主！你以后能不能叫楼里的姐妹们都省点心？”她嗑着瓜子，头却是气鼓鼓的一别。那姑娘见不行，便拉着她的衣袖开始闹“珞珞姐~你就和我回去嘛！大家都等着你呢！”唤做珞珞的姑娘叹了一口气，把瓜子一丢，软绵绵的被兴冲冲的姑娘拉走了，临走前不忘挥了个手“小书生，下次再见啊”

         书生准备结钱时，那掌柜摆摆手“络姑娘已经付过啦，说是以后你来这里喝茶，直接坐那桌就行，不用付钱啦”书生谢过离开。

                                             [ 贰.]

        书生来扬州，是为了赶考经过此地。正直雨期，那考试时间也被往后延了些，正巧必经之路也发了水涝，书生想：不如就在扬州歇歇脚，也好为赶考做些准备，他就这么留了下来。

        说来也是巧，两人的第二次邂逅也不是在茶楼。那是扬州少有的艳阳天，书生沿着碧水河岸散着步。花楼上的姑娘就恰好看见了，顺手拈了一支杨柳抛了下去，书生沿着杨柳抛下的角度朝上看去，便瞧见了二楼的姑娘，那姑娘还在朝他笑。

        ”珞珞姑娘“姑娘摆摆手，刚准备叫他赶紧离开，先前那个叫她珞珞姐的姑娘就当着她的面，硬把书生拖进了花楼。见两人走出了她的视线范围，珞珞丢下手中的杨柳瓶，忙到二楼的栏杆上朝下看。

        一群少女围着书生，一会拍拍他的肩膀，，一会捏捏他的脸蛋，又拿指甲划划他的脊背。书生站在中央，跟断了线的木偶那般，动都不动，向二楼的姑娘投去求助的目光。她低低一笑：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琼朝你也真是的，明知道人家是个书生，还非要拉人家进这烟火之地“把他拉进来的琼朝吐吐舌头，拥着其他女孩们嬉笑着跑了。她悠悠的渡步下来，走到仍愣在原地的书生面前，刮了刮他的鼻子”噗哈哈.......好了好了，出去吧，难不成你还想在这里久留？“书生慌忙的摇摇头，忙跟着姑娘走了出去。

      ”真是......谢谢姑娘帮我解围，还帮我......付了茶钱“两人坐在茶馆里叙谈，姑娘又换回了那日的衣服，抓了一把瓜子看着他一个劲儿脸红。”小书生，你也爱听曲儿？“他摇头又点头”喜欢听但是......不常听“姑娘笑笑，”你若是想听，我现在上台给你唱，怎么样？”

      还没待他反应过来，姑娘就已经蹦跶这上了台，唱了一曲扬州小调。一曲毕，台下已然沸腾，姑娘却下了台，坐回了原位，眉眼弯弯的看着他“怎么样？唱得不错吧”书生不知怎的，莫名点了点头，姑娘却没绷住“哈哈哈......瞧你那傻样！”

                                          [ 弎.]

      自那以后，琼朝发现，自家花楼的楼主越来越难找了----起初只是在茶楼猫着，后来去的地方就多了：小市集、江水旁、宝塔边等等......而且还是和那个书生。琼朝一想，自家楼主不会是看上这个雏儿了吧？？索性不去找，每天坐在二楼，看着自家楼主偷偷摸摸的出去，大大方方的进来。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她要和书生成亲的时候，早秋到了，水涝退了，书生，也该赶考了。明明是秋天，为什么会下雨呢？那年夏末的初遇也是在雨季，姑娘的一颦一笑，书生的一羞一礼，都明明还在原处。

     她问书生：“你愿意为了你的功名而抛下我？”书生摇摇头，倒是变得坦然许多：“没有.........""没有你就留下来！不去想你的考试、你的功名，没有银钱？好！我养你！”书生摇摇头，眸子透亮透亮的，姑娘看着他，猛然从那一束光中挣扎出来，“好，你走吧，我不走，我等你”

     书生走了。

     书生走后的那日，琼朝向往常一样，推开她的们，不待看清就嚷嚷“楼主你......"楼主看着她，手中倾着一个烟斗”我怎的？“琼朝讪讪答了一个没什么，掩门走了。

     不只是琼朝，楼里的姐妹都感觉到了---她们的楼主，同以往不一样了：人还是那个人，气质却无端添上了几丝妖艳，不在那么跳脱，那么明朗。后来，花楼中人人都在盼着书生回来，希望她能够笑一笑，诉一句“别闹”唱一曲小调。

     盼星星盼月亮，书生考取功名成功，回来了。琼朝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去告诉了她。她淡淡吐出一口旱烟，反应淡到不能再淡

   “回来了？”

   “嗯”

   “干我何事？我又未曾待过”

      第二日，榻上多了一具女尸，少了一个楼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