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我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他在说什么啊……我疑惑地瞪着他几秒，“噗嗤”地笑了出来：“翼……你在说什么啊，你一大早把我从东京带到熊本就为了扮家家酒吗？要是这样的话，我觉得带上初美会更好玩耶。”

最后这句话我用了稍带讽刺的口吻说。翼先低下头，接着又稍微撇开视线：“我是很认真地在说告别的话……”

“好了，别闹了，我们回去吧，这样一点都不好玩。”我有些不高兴了。一大早的到底要干什么，认真地告别——这样的话我再也不想听到第二次。

我转身就打算离开。翼没有拉住我，而是喃喃自语似的说道：“……要是可以，我也希望这是扮家家酒啊。”

我停下脚步，回过头去，翼看起来像是在哭。但是他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又把脸撇到别处去。我看到他眼眶湿润，颤抖的嘴唇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看起来好像是很认真的。我走回去：“你要去哪？为什么要告别？”我忽然回想起中学时代最后一个春假，在甜品店里翼说的那句话。我忽然回想起翼每次提到未来那悲伤得令人痛彻心扉的神情。我想到他说要替我解开诅咒，他说“要一直笑着生活下去”。

我似乎明白了一切。翼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当时要是没说就好了——不对，当时要是没有和翼一起去采蘑菇就好了，这样所有人都不会受到伤害……我胡乱地想着这些早就已经无法改变的事情。翼的身体越来越透明了，我伸手抓住他，他的手也回应我似的拉住我的手。

“……契约的日子是今天。虽然三年前就和妖怪做了交换，不过她还是允许我再陪你三年。本来不想带你来的……但是那个妖怪提出的要求是要带你过来……”翼的话语越来越轻了。

“不要……”

翼抱紧了我，我感觉得到他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抱我，但是我能感觉到的力道却轻得可怜。他确确实实在离去，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我拍着我因为抽泣哽咽而颤抖的后背，用更轻的声音说：“别哭啊，你哭起来是真的很丑。”

“少……啰嗦！你……在擅自做什么决定啊！”明明被诅咒的是我，明明该失去一切的是我。翼看出我的心思一般，这么回应道：“我只是不想看你这么痛苦而已。”

就算是这样——

你也不能用自己的未来去换这个无聊的约定啊——

翼笑了笑：“葵，不能一起去看海了……对不起啊。早知道今天来得这么快，我们就应该早点去环游世界的……”

环着我的手臂存在的感觉越来越弱，我看着怀里的翼，已经透明得基本上不存在了。

“不要……不要！！！”我发了疯一样更紧地拥抱这最后的温度。翼好像笑了一样，轻轻地说：“很痛啊……葵……”

“不要走，明明说好了要一起过每一天的……不去看海也行，不去环游世界也行，就连生日都不过也行……”我语无伦次地说着，但是我再也听不到回应了。指尖无力地垂落，我独自一人瘫倒在地。

我甚至……连一句“再见”，都没有勇气说出口。

明明知道改变不了。

我真的是……很差劲的家伙。

我一个人坐在地上哭。身边不知何时聚集了一大堆小妖怪，它们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最后它们中间出现了一个老人模样的妖怪。它的样子看起来很慈祥，它不发一语地抚摸着我的头。

我哭了很久，最后的记忆消失在了月光之下。要是能再相会就好了……我如此希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