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晚岚似乎完全没有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他傻傻地回握着清姬的手。

　　“这位姑娘……”

　　“我……叫清姬……”清姬含着笑，流下了眼泪。

　　“清姬……”晚岚重复着她的名字。

　　清姬幸福地闭上了双眼。

　　……只要这样，就……

　　“后来，清姬的遗体就被我带回来了。”山神结束了讲述。

　　“那晚岚先生呢？”浅菜问。

　　“他在山脚下结识了一个女孩。因为失去了记忆，而寄住在女孩家，后来二人结婚了，平淡地过完了一生。据说他们膝下无子女，而且晚岚先生每晚都会梦到一个女孩。”

　　“那个女孩是……”

　　“清姬。”

　　至死都忘不了的名字。

　　浅菜流下了眼泪。真是个绝美而又悲哀的爱情故事啊……

　　“原来如此。”

　　突然传来的澄树的声音，唤醒了还沉浸在悲伤之中的浅菜。浅菜回过头去，低沉着脸的澄树就算在浅菜的身后。

　　“澄树……姐姐？”

　　“在我五十岁的生日那年，我来这里看望母亲。突然有一个人类打扮的老人冲到山洞口，大叫着母亲的名字。”澄树说。

　　“那个是……”

　　“没错，是我的父亲晚岚。”澄树说，“当时我还不知道他是谁，便没有理睬他。后来……”

　　“后来……”

　　“他在山洞口死了，临死前还念叨着‘对不起，清姬，我没有遵守诺言’。”

　　“……”浅菜的表情变得更凝重了。

　　“那时我才知道他是我的人类父亲。”澄树说，“我错过了母亲，又错过了父亲。我……”澄树的话到这里忽然停下来了。她冲出山洞，边跑还边哭泣着。

　　这是浅菜第一次看见坚强的澄树的泪水。她想追出去，但却被山神拉住了。山神摇摇头，说了一句“算了，已经够了，让她一个人静静吧。”

　　浅菜望着澄树的方向，点了点头。

　　澄树来到林外的那个小庭院中。庭院经千年仍光鲜如昨，似乎残留在在圆石桌上的茶香至今还能闻见。澄树坐在了石凳上，望向河川的方向。

　　……过了千年了呢。

　　……那两个许诺来世还要相见的年轻男女，现在是否在某处，借助微弱的萤火，在河边幽会呢？

　　……若是这样，也很不错啊……

　　澄树闭上眼睛，任泪水划过脸颊。这是她头一次，也说不定是最后一次如此任自己软弱下去。

　　“澄树姐姐果然在这儿呢。”

　　身旁传来浅菜的声音。澄树擦干眼泪，向旁边望去：“浅菜？你怎么在这？”

　　“我是来叫澄树姐姐回去吃饭的。刚刚在澄树姐姐房间里找不到你，就在想会不会在这里呢，结果果然在这里啊。”浅菜笑着。

　　“吃饭？”澄树望向天空。天已有些昏黑，不知不觉，她已坐在这里好几个小时了。一想到自己坐在这里哭了好几个小时，澄树就感到有些尴尬。她佯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走到浅菜面前，“哼”了一声便说“走吧”。

　　“嗯。”浅菜笑着回答，“还有呢……”

　　“我的母亲叫葛叶，也是一条青绿色的鱼。我和母亲本来生活得十分幸福。但是某一天，出海的渔民竟沿河行船过来了，对河里的鱼大肆捕捞。我的种族族人基本上都被抓走了。本来我也要被抓走了，但是，母亲舍身把我救了回来。我一生都不会忘记的，所以……我也想成为像母亲那样的人，我想好好守护现在重要的家人们，想守护这片森林，这座山神庙，还有山神大人，澄树姐姐和银。”

　　澄树刚要迈出的脚步又收回来了。她再也忍不住泪水了，抱着浅菜娇小的身躯号啕大哭。

　　这种感觉也似曾相识呢……

　　似乎来自于遥远的未来，又似乎源自于遥远的过去。

　　到底是哪一个呢？

　　不，或许哪个都不是，但这早已不重要。

　　有了想守护的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