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三十分,我准时出现在公交站台。
1,2,3,4,5……
今天多了一个人。
“嗨,等公交?”他过来搭话。
阳光很明亮,映的我的镜片有些反光,恍惚间,还以为他站在光里。
“嗯。”我推了推眼镜,平常摆弄文字,然而我并不善言辞。
他揉了揉头发,似乎是刚睡醒,反正我是刚睡醒。
“每天都在这里等公交上班吗?”
“嗯。”我笑笑。
5路公交车门“吱嘎——”一声敞开了,我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他带着一阵暖风,在我身侧的空座位旁徘徊了一小会儿,“我可以坐这儿吗,没有别的空座了。”
我点点头。
“真巧,我每天也坐5路公交。”
“以前没见过你啊。”
他笑着“哦”了一声,“我们公司改了时间表,以前要早一点儿。”
我们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十五分钟后,公交靠边停了下来,我下车,他也下车。
我们一边笑着好巧,一边各奔东西。
Chapter.2 了解
“早。”
“早。”
他一脸惺忪,总是没睡醒的样子,看起来经常赖床。
这次他依旧坐在我旁边,我把车窗拉开一个小缝,五月独有的风挤着缝隙吹了进来,吹散了我们两个的起床气。
“你是做什么的呀?”他清醒了些,侧着头问我。
“我是清风杂志社的编辑。”我有些不好意思。
“编辑?好像很厉害。”
我慌乱地摆摆手,“也没有那么厉害,不过我很喜欢这个工作,因为我喜欢写小说,所以也就爱屋及乌了吧。”
他浅浅一笑:“那不还是很厉害!”说着,还用手肘轻轻怼了我一下,像极了高中时八卦的小女生。
“那你当编辑,有没有什么感想啊?”
“感想……”我摸摸下巴,“我感觉,写小说的人,大部分都是在写自己。”
“小说里的世界观,就是持笔人的世界观,那里人物的某些性格与经历,也许就是他的缩影,那里的细节和结局都是他的渴望或者命运。”
我停顿了一会儿,“如果想了解一个作者,就看他的小说。”
半晌,都没有听见他的回应,我以为是我哪里说的不对,就扭回头去看他,正好撞上他笑意吟吟的双眼。
“那我想看你写的小说。”
Chapter.3 等你
相遇的第15个早晨。
那天他没有来,等车时,我的心里空落落的,或许他是有什么急事?
总而言之那天他没有来。
但是第二天他来了,坐在站牌旁的椅子上打瞌睡。
我静静地站在他身边打量了他一下:脸色有些苍白,但是睡的很沉。5路来的时候他还在睡,于是我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
“车来了。”
他迷茫地睁开眼,抬头冲我一笑:“我今天有点不舒服,不去上班了。”
“那你在这里干什么?”我诧异,难道他大老远专程跑过来睡觉的?
他扶着椅子站起来:“我昨天没来,怕你担心我。”
我:“……”
生着病,一大清早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不要担心?
“谁担心你啊!”
Chapter.4 悸动
噗通,噗通……
我的妈妈是一位医生,懂得很多,小时候我喜欢玩她的听诊器,然后去听自己的心跳。
心跳的声音真的是“噗通,噗通”的,就像在一个密闭没有回音的小房间里,装了一个柔软会弹跳的小球,不停地撞击着四壁。
我有时会想,什么时候,我不用听诊器也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呢?
那天,我听见了。
Chapter.5 照顾
5路公交来了,车门敞开,又关闭。
我还站在原地。
“你怎么不上车?”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车门打开的那一刻,身后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引力拉扯着我,我没能逃脱。
“你吃过药了吗?”我问。
他也没有想到我错过5路,就是为了问他这个。
“吃了点退烧药,好多了。”他笑眯眯的回答道。
咕噜噜——
他又十分歉意地揉了揉肚子:“就是还没吃饭。”
于是那天,我第一次为了照顾一个“陌生人”而请假。
Chapter.6 狭隘
他的家很干净,很整洁,看着他的房间,再想想我的房间……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的卧室几乎堆满了稿子和书。
但我可以大言不惭的承认,我的房间虽然乱,但是它乱的有规律!
我用他家冰箱里仅剩的几个鸡蛋和一些青菜给他炒了一点清淡的菜,也不知道是真好吃,还是他捧场,那天的菜一点都没剩下,他全吃了。
“谢谢你来照顾我。”他拍拍圆鼓鼓的肚子说,“我已经好一半儿了。”
我还挺自豪。
后来,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都要笑疯了,说我的脑袋是钢筋打的吗,这么直。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那时,他的家里养了一只猫,那只猫很调皮,趁着我们两个说话的时候跳上了柜子,把上面的相框推了下去。
我忙去捡起那个相框,相框里是一个笑的十分灿烂的女孩子。
“夏沫,前女友。”他解释道。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家里放前女友照片的。
“五年前白血病走了。”
听完他的后一句话,我才知道,是我又狭隘了。
Chapter.7 疏远
那天之后,我们的距离拉进了,但是也莫名其妙地远了。
我一直在为自己当时狭隘的思想而愧疚,所以始终和他保持着距离。
也许我们的关系就这样止步不前了吧,我们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们一直都是对方口中的“Ta”。
或许这样也不错,想着清晨的站牌会有一个人等着和你说早安,听起来很美好吧?
终于,我们又回到了从前。
Chapter.8 矛盾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早晨。
我和他总是不约而同地互道早安,挑座位时我也会下意识地挑一个双人座。
那天,他带着一束满天星,几朵红玫瑰被满天星簇拥在中间,开的很是灿烂。
“我辞职了,”他把花递给我,“说是辞职,实际上是跳槽了。”
我接过花,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他心领神会,解释道:“明天我就搬走了,以后不能和你一起等公交了。”
“哦……”
一路无言。
听见他的话,我的心里仿佛少了什么,空落落的,要留个联系方式吗?也许人家送花只是道个别,根本没想那么多。
今天的路程似乎短了许多,公交靠边停下,我下车,他下车,我们即将分道扬镳。
他突然叫住我,“再见?”
“再见。”
他笑着点点头,背身离开,我捧着花,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儿。
是哪里不对劲儿呢?
如他所说,从那之后我再没见过他,每天早晨又变成了我一个人。
有时候会习惯性的挑一个双人座位,又突然想起来那里不会有人坐了,再然后就打心底里嘲笑自己为什么那么怂,不敢要联系方式。
人就是这么矛盾的一个生物。
Chapter.9 拾忆
过了一段时间,编辑部安排我到某地出差。
我想我确实应该换个地方,换个心情,尽快把这些小插曲从我的内存里删除。
我有预感,我会找到我丢失的某些东西。
……
七点三十分,我准时出现在公交站牌。
今天是我在出差地上班的第一天。
公交车刚刚启动,挪了一小步,又慢慢停下,一个人影匆匆上了车,估计又是睡过头了。
哈,像极了当年的我。
他带着一阵暖风坐到我旁边,“你也跳槽了?”
我一愣,这惺忪的睡眼不是他还是谁?
一时间,我竟然有点哭笑不得。
“我来这儿出差!”
他显然是没睡醒,我把车窗又拉开一个小缝,像是当初,又不是当初。
因为现在已经六月了。
我吹着风,嘴角轻轻地扬了上去。
许久,他突然用力地揉了揉头发,似乎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可以要你的联系方式吗?”
“啊?”我惊讶地看着他。
“我不想再错过这次了。”
我想,我确实找到了丢失的某些东西。
Chapter.10 收回
满天星配红玫瑰,我对你情有独钟。
请原谅那时我不懂,但是没关系,因为我们都见到了想要见到的人。
命运是一只不会迷路的猫,就算你把它装到袋子里,兜兜转转多少条路,它也还是会找到原点的方向。
就像我们,无论彼时多么笨拙不懂得表达,错过了无数次的机会,可我们还是遇见了。
七点三十分,确认所失已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