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季子抱着林本川坠海之后,原本那艘轮船在事先安排下爆炸了。
烈日灼灼下,绚烂的火光,扑腾而起的巨大的浪花。这场不为人知的绑架案,在无人问津的海域,制造了一场盛大无比的火光,而后渐渐沉寂……
名声在外的林家集团日渐没落,偶有人提起,也是唏嘘一片,然而很少有人会为一些琐碎的事情停下自己匆忙的脚步,来来往往的旅人仅仅看了一眼,又匆匆移开了视线。没落的集团,淡出视野生死不知的林家少爷等,终究被人逐一遗忘。
世上,再无林本川,也无林季子……
是夜。
…………………
躺在床上的少年不断扭曲着身体,死死闭着双眼,偶尔露出痛苦狰狞的神色。
林季子不,不要…不
黑夜弥漫,夜色越来越浓,像是一张巨大的网,将这个城市笼罩在其中,窥不得半点阳光。
林季子不!
少年猛地大叫一声,骤然坐直起来。
整个卧室只听得见少年浓烈粗重的喘息声,快速,激烈。这种状态维持很长时间,少年似乎才从梦魇中清醒过来。
林季子沉默着,摊开双手,仔仔细细观察,没有鲜血,没有杀戮,这只是一双普普通通,少年的手。
门被轻轻打开,有人走了进来,将灯打开。
炽热的暖白色灯光瞬间将房间照亮。
宛秋母亲怎么了小秋,做噩梦了吧
少年一身的冷汗,发丝凌乱地粘在脸上,眼睛猩红。
妇女颇为心疼地看着她的儿子,走过去,怜惜的摸了摸他的头。
失态只是一瞬间,林季子抬头笑了笑,道
宛秋妈,我没事
宛秋妈…给我做碗面吧,好饿啊
林季子揉揉肚子,假装抱怨。
妇女看着儿子的动作,被逗笑
宛秋母亲高中生了,还跟妈撒娇呢……行,妈这就去做
等到母亲从房间中出去,林季子再也撑不住状态,颓废地捂住脸。
从坠海,意识模糊,死亡,到睁开眼,好似睡了漫长一觉……
可是为什么他还活着,不,不如说是重生了,拥有了新的身份,新的名字,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林季子,也没有……
在这个世界,他叫宛秋,父亲母亲健在,家庭幸福。
可是,找不到小川……从头到尾都没有小川的痕迹。该死的人还活着,不该死的人却不存在了,上辈子的记忆仍旧刻在脑海里,新生的这无数个日日夜夜,每晚都梦见小川,以小川的视角,经历他所经历的人生,赎罪一般,折磨自己。
视角里,小川被他安排的三兄弟绑架,在车上的无数个小时,小川的手放在信封上,他纠结着,到底要不要把信封交出去,那一封写有林季子收的信。
林季子当然知道那封信,现在才顿时明白过来,原来这场绑架案,小川知道谁是主谋,小川知道,是他,林季子绑架了他,而林本川,甘之如饴。
梦中林季子成了林本川,共享他的情绪,一遍又一遍地体验了他被绑架时的种种心情……
宛秋(到底,该怎么才能赎罪)
宛秋找不到,为什么找不到,怎么才能找到你,小川……
宛秋将脸埋在双手中。
无数次,他再一次痛恨这个世界,他活了,小川不见踪影,是否还一个人躺在无底的海里,没有他的陪伴,会不会害怕……
林本川杰德,我觉得你像大雄
记忆里,小川这样说。
#林季子我怎么会是大雄…
而他这样回答。
可是这一刻,他希望自己是大雄,是需要机器猫的大雄……而机器猫,总会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穿过时光隧道来到他的身边………
宛秋你怎么还不出现呢,机器猫……
………………
第二日,宛母带着宛秋去看了医生,这样噩梦下去不是办法。
开了药,医生却把宛母叫到了一旁。
医生如果可以,我还是建议您带孩子看看心理医生,这样只是治标不治本。
宛秋母亲怎么会这样?小秋,小秋并没有遇到什么事情,怎么会需要看心理?
宛母有些接受不了,她的孩子一向乖巧,从不惹事。
医生连续做噩梦且为相同内容,或许您家孩子心里有过不去的坎,时间久了对您家孩子状态不利,我只是这样建议,选择权在您。
回去的路上,宛母几番想开口,却又不知从何开起,这异样的状态引起宛秋的注意。
宛秋妈,怎么了?
宛母琢磨着道
宛秋母亲小秋……你,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宛秋?妈你怎么会这么问
宛秋没想多。
宛秋母亲这样做噩梦下去不是问题,小秋,如果你遇到什么事,可以和妈讲讲吗?
宛秋诧异,立马道
宛秋我能有什么事,妈你不要多想
宛母停下来,拉起宛秋的手,自责的很
宛秋母亲小秋,妈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做噩梦,你也不愿意和妈说,可是医生…医生建议妈带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小秋,妈不想你出事……
宛母几乎哀求道。
宛秋顿了一下,随即挽住宛母的手,吊儿郎当笑道
#林季子去去去,都听妈的,以后就只做美梦
…………
白百心理室.
实不相瞒,宛秋上辈子已经近乎偏执病娇,心理状态早已经不正常,再加上没有小川消息,检查出来情况肯定不乐观。
宛秋只能尽量不让自己状态被心理师带着跑,然而结果也让宛母担心了好一阵。
医生有过轻生念头,睡眠有障碍,伴随多梦,睡眠轻浅等情况,思维些许迟缓,是抑郁症的表现。
医生不过好在能配合我的问题题,说明还是想治疗的,不用太大担心。
不想让母亲过多担心,宛秋拜托心理师只说明症状。
心理师配合药物,心理,物理治疗,每隔两周来一次,药按时吃,好得很快,别害怕。
心理师一看得这症状的孩子也才十几岁,长得又好看,怕他认为自己得病是不正常的,安抚了几句。
从头到尾有着宛秋的配合,结束得很快,回家的路上,已是黄昏,太阳离山近了,远看像倾斜在石板路上的黄奶油蛋糕,铺了一层朦胧的光。
宛秋母亲小秋,……心理师说你有轻生念头,发生了什么事,你和妈讲,妈会认真听的
作为一个母亲,不知道孩子的状态,无法及时给予肯定或理解,这很失败。十六年来,宛母头一次觉得不了解儿子。
宛秋身姿挺拔,神态却有些萎靡。
宛秋如果,我是说如果
他艰难开口,嗓音生涩。
宛秋我…做了一些,不好的事,伤害了一个人
宛秋后来我觉得自己很可恶,很恶心,想要找到这个人
宛秋想和他说对不起
宛秋说着,沉默了一下,小心翼翼开口问道
宛秋……我能得到他的原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