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台上穆策与谢卓然两人对了多少个来回,谢卓然是越战越勇,目光灼热到似乎恨不得拉着穆策来一次夜话西窗,促膝长谈。
而台下众人亦是同样不见丝毫疲惫。
“月渐西斜近黄昏,云倦空游惊人声。此夜信口四句成,明朝文纸几家争。”
纱帘后的莳花女轻笑一声:“谢家公子,可真是位妙人。”
今夜随意脱口四句成诗,明朝就能引人写在纸上叫几家文人墨客争要。
如此,可见谢卓然的自信。
穆策暗暗扶额,心想何时才能脱身离去?谢卓然不见疲倦,可他却是路途劳累。
再向谢卓然看去,见他又将泛着光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穆策无奈轻叹:“谢公子。”
谢卓然立即应声:“我在,怎么了?可是有了对子?”
看他这般,免不得要让他失望了。
穆策摇头,拱手向前:“今夜对诗,在下甘拜下风。”
“怎会?!”谢卓然表露出无措,俨然一副不曾想到的模样。
不止谢卓然,月吟台下凡是看得清状况的人也同样错愕。
几轮下来,穆策的神情散漫不变,带着三两分笑意七八分潇洒,分明游刃有余,还有零星让着他的意思。
怎么,怎么就甘拜下风了呢?
谢卓然前思后想,神色忽然认真起来:“兄台,你怕是在与我玩笑。我虽年纪稍小于你,却不惧输赢,又是请教,便不必再让着我。”
“小公子才赋与在下相当,却更年少,如此,在下便输了。”穆策微微一笑,“若说相让,却是不曾。”
这话说它对又有些不对,说它不对却又没甚错处,谢卓然一时之间竟无力反驳。
“以诗会友,并非是要分出胜负,两位公子各有千秋,小女子亦不过有幸睹了一场诗华盛宴罢了。”莳花女的声音再度响起,微风撩动纱帘的一角露出鹅黄色纱衣裙摆。
“不过按一向的规矩,入幕者只许一人,既然这位穆筠公子先行停罢,那小女子便有请谢家公子。”
穆策笑道:“且听姑娘的意思,那在下便告辞了。”
“等……”
“且慢。”
莳花女咯咯笑了两声,穆策无奈收回迈出的那一步,谢卓然倒是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一名身着黄色衣裙的侍女端着木盘走上前来,莳花女同时道:“这是小女闲来酿的莳花酿,近日新成。公子输了,虽说不拿花儿掷人,可却是要罚酒一杯的。”
文人喜以酒佐诗,这要求合理不过分,换了别人当下痛快地举杯一饮而尽,罢了还会赞叹一声“好酒”。
可是穆策却难得地皱了眉头,不由向后退去一步,意外地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
那人长臂一伸从他的右肩上越过,那姿势仿佛将他半抱在怀里,而对方只是拿起木盘中的酒杯仰头饮尽。
动作一气呵成叫穆策来不及说些什么,“阿凛……”
蓝凛神色不变,“酒,我替他喝了,我二人可以走了吗?”
一瞬间的沉默后:“公子慢走。”
“诶……”谢卓然被蓝凛那眼神一震,顿时不敢再上前一步,那目光好似要杀了谁一般恐怖。
花落谢家,围观的众人未有太多惊讶,两三说笑着慢慢离开月吟台边。
黄色衣裙的侍女福了福身:“谢公子请随我来。”
没能留住穆策的谢卓然有些失落,跟随侍女入了纱帘幕后,一位清雅女子端坐等候,一颦一笑十足的韵味。
见着谢卓然这副模样,莳花女淡淡道:“小公子可是不欢喜?”
“他便那样走了。”明显对结果不满意的谢卓然自然高兴不起来,继而又道,“他叫作穆筠,改日我便去那云萍城,寻他家里去。”
莳花女不免笑道:“他那是诓你的。”
“怎会!”
“穆筠,早早是个亡故的人了,又怎会出现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