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教学院:
混沌的空间里迷雾逐渐散去,长生紧闭的眼眸缓缓睁开,入眼是一片雪白。
这里是哪里?他不仅好奇,揉捏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他还有意识?不是已经到了将死之期五觉尽失了吗?为何还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血液的流动,还有……神识变强了?
长生惊奇的发现自己的神识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儿,在这个混沌的空间里他居然能够听到属于自然的山风鸟鸣,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声吆喝,还有模糊的刀剑相接声,脚步?是谁在他身边走动?
突然间,混沌的空间一阵扭曲,周身突然黑了下来,长生挣扎着想要逃脱这个地方,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束缚,不能动弹。
现实中,素净的房间檀香萦绕,床榻上的少年双目紧闭,像是熟睡了一般,可他睡的并不安宁,眉头紧蹙,额头细汗密布,似乎在做着强烈的挣扎。
少年眼眸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却由于多日不见阳光而微眯,眼中一片朦胧,只模模糊糊的看见不远处一个身影在走来走去。
“幽雪……”干燥的嘴唇微张,长生轻声呼唤道。
女子听到她的呼唤,立马来到床前,语气中充满了惊喜:“陈长生,你醒啦。”
长生眨眨眼,眼前的身影慢慢清晰,“清离?”
“怎么?你以为是师姐啊?瞧你那失望的样子。”清离听出他的疑惑和失望,嘴巴撅起老高,虽然她看开了,知道他们两人是互相喜欢的,也不会去拆散他们,不过心里还是有些小吃醋。
“我不是这个意思,清离。”长生连忙小声解释,又问道:“清离,我不是关在天牢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长生自那日在天牢便昏迷不醒,神识重创,完全陷入混沌之中,对外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也难怪会如此疑惑,她便将这之后所发生的能够告诉他的事都告诉了他,包括圣后救他的事,不过她却没告诉他圣后为了救他付出的代价,这是她答应师姐的。
“是…幽…陛下救的我?”
“哎呀,师姐只是恢复你的五觉而已,可没有能力改变你的命格。还有啊,这里又没别人,想叫师姐的名字就叫吧。”清离调侃了一句,又小声嘀咕道:“反正你们两的事估计都传遍整个大周了。”她的声音虽然微不可查,不过长生现在的神识可不同以往,如此小声他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你说什么?”长生连忙撑着身子坐起来,脑中满是震惊,“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你你…这你都听得到?”清离连忙捂住嘴巴,瞪大了眼睛看着长生,只是小声的嘀咕着怎么就被听到了呢。
“是…是师姐在天牢当着各个学院学生还有几个大臣的面,亲口承认的。看不出来嘛,陈长生,这么快就拿下清心寡欲,不食人间烟火的师姐了,难怪拒绝我呢,原来是胜券在握啊。”清离轻拍他的肩膀,似笑非笑的说到。
面对她的打趣,长生心中思绪万千,欣喜是有的,忐忑也是有的,可经历了这么多,他不仅又思考回当初那个问题——自己…真的配得上她吗?恐怕不止自己这么想吧,整个大周的人都会这么想,他难以想象外面的流言到底演变成了什么模样,他只是想着能够安安静静的陪在她身边,辅佐她,守护她的天下,两人的关系两个人心知肚明即可,不必让第三者知道。
一阵钻心的疼痛让长生回过神,他强忍疼痛颤抖着掀开衣袖,那显眼的银仙又将他刚才的美好幻想打破,他终究是一个活不过二十岁的人,又怎么能耽误了她。
这份情,他要不起。
“陈长生,喂…你不会是高兴得傻了吧。”看着陈长生一直在发呆,而且自己叫他多声都不理会,想着这人会不会高兴傻了,也对哈,被当今大周圣后心悦的人,能不高兴吗。
长生回过心神,“清离,我要去见圣后。”说完,动身下床准备去皇宫。
“唉…你才醒啊,不用这么迫不及待吧,啊喂…”身后只剩下陈清离的呼喊声。
………
皇宫、偏殿:
“陛下,陈长生求见。”
莫雨的话让正在看书的天海目光一滞,随后又是难掩心中的喜悦,“他醒了?”这个问题此刻似乎已经不需要回答,她赶紧放下手中的书,可一想到要面对长生,她又莫名的紧张起来,周园一事后,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冷漠?热情?温柔?她不知道。
沉默了许久,她终于说到:“带他进来吧,你们都下去。”他们总要见面的,如今两人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她没必要再隐藏。
莫雨把陈长生带进来,便带着所有的宫女出去了。
陈长生进来后,目光便努力装作毫无波澜的看着那个让他想抱紧却又只能放手的女人,后者也一样,只是她却没能从他的眼神中感受到任何情感,瞬间便忐忑不安起来。
“臣国教学院陈长生,今日前来是为了感谢陛下的救命之恩。”长生微微躯身,对天海行了个礼。
过去片刻,长生没听到前面的人说话,有些疑惑的抬起头,只见天海一言不语地走到他面前,长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天海眼眶微红,将视线从长生的眼睛移开,轻轻抚摸上他的右手,慢慢掀开衣袖,手臂上一道疤痕显现出来,天海轻抚过那道疤痕,长生突然感觉手臂一凉,竟是发现一滴晶莹的泪水滴落在上面。
她…她哭了。长生此刻是多么想把她搂紧,不过却是忍住了。
而眼前传来女人有些哽咽的声音,“当年,就是你割开自己的手臂救了我。如今,却是我亲手伤了你。”
轻吸一下鼻子,天海放下他的衣袖,左手拉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想要抚摸长生的脸,一双泪目紧盯着眼前之人。
他…长高了不少,当年比自己矮点的少年,如今却得自己微微仰头才能注视着他的目光,他的眉眼,仔细看仍旧可以看出年少的痕迹,她怎么早些时候没有发现,那日在天书陵里我就觉得他有些像那个少年。他一直在她身边,可是,自己却听信奸人馋人,下旨要杀他。
长生一直看着天海,看到她变换的脸色,时而欣喜,时而暗淡,她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就在天海的手离他的脸只有一指距离,长生突然喊到:“陛下…”
天海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长生轻抚开女子拉着他的手,退后了一步,“陛下,伤臣的不是您,如果陛下指的是那道圣旨的话,臣理解,这是陛下必须做的,当时所有人都听到了臣的认罪,陛下下旨惩罚臣也是应该的,您大可不必为此内疚,臣…臣受不起。”
天海听着他有些疏离的语气,心中越来越忐忑不安,伸手擦掉眼角的泪水,掏出那块被她找人拼好的玉佩,轻声问:“你应该早就知道我是谁,为何不拿着玉佩来找我?如果我们早些知晓彼此的身份,或许…或许这以后的事,都不会发生了。”
长生看着重新拼好的那块血凤玉佩,虽然找了从事这行几十年的老行家修复,虽然看上去感觉完好无损,不过细看,还是可以看到几条细细的裂痕。
为什么不去找你吗?他何尝没有去找过你。长生回想到初入神都时,被天海家的人像狗一样的丢到大街上的情景,想到了那晚她对自己说的“过去的就过去吧………你认错人了”的场景。
长生狠下心,自己都决定断了,不能犹豫,努力平静的看着她的眼睛,开口道:“陛下,你也说过,过去的就让它过去,臣不过草芥,日后一定倾心朝堂报陛下救命之恩,如今这玉佩臣就让它物归原主了,臣…告辞。”
“长生!”天海喊住了转身离去的长生,紧握素手,语气不再有往日的帝王之态,“这玉佩对你来说真的只是一个玉佩吗。”
她不是不懂他那些话的意思,就是说两人谁也不欠谁的了,以后你是你,我是我,不过自己还是不甘心的问了出来。
长生停步,没有回头,淡淡道:“不管它对我来说代表着什么,陛下…玉已经碎了。”说完,长生径直走出皇宫。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握着玉佩的手紧紧的捂在胸口,两行清泪落下,脑中回荡着长生的话:陛下,玉…碎了。
她无奈的摇摇头,自嘲的一笑,抚摸着那玉佩,任由泪水滴落在上面。
走出皇宫的陈长生几乎是强撑着身体回到国教学院,他停留在国教学院门口,眼眶通红,目光狰狞,他刚刚到底说了什么?长生懊恼的撑着胀痛的额头,心里不断责怪自己刚才的言行,内心强烈的谴责让他身体不断颤抖,眼眸猩红,紧握的双手古节泛白,突然间,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自责,一拳重重的击打在粗暴的墙壁上,鲜血溅开,在素白的墙上留下一个刺眼的印记,失魂落魄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