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篇》

*

想到羲玄方才情意绵绵的眼神，廉贞也是心下叹息！

他们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以！

母神是他亲姑母，那是她哥……

算了，想这些都没用，还是找到苏摩要紧，等此间事了，便用玄镇尺将他的记忆封印。

羲玄狠不下心的，就让她来做！

上清天和炎阳殿，绝不能出这样的丑闻……

思绪回过神来，廉贞便运起武道天眼环视四周，留神打量起所处的空间来。

羲玄与她一同踏入阵法，却不知何时已失散于无形之中。她在迷宫般的空间内来回穿梭，既寻不见羲玄的踪影，也未能找到苏摩的行迹。无奈之下，她只得一咬牙，指尖凝聚起力量，撕裂出一条通往外界的裂缝。眼前景色瞬息万变，待她勉强站稳脚跟，便被眼前一幕震撼得几乎窒息。

不远处，战神手持定坤宝剑，屹立于忘川之畔，挥剑如龙卷风般席卷四周。无数恶鬼亡魂在其周身翻腾咆哮，却无一能近其身。战神的目光冷峻如冰，仿佛整个世界都已化为她的战场，而她便是那不可一世的主宰。然而，在这片混沌之中，战神似乎并未察觉到她的存在，依旧沉浸在与亡魂的激战之中。

廉贞歇了打招呼了的心思，如今敌暗我明，她也不敢确定这战神是真是假还是所谓幻境，于是又撕裂空间静悄悄走了。

她被困于阵法之中，虽然自身实力足以应对诸多困境，但她的心中却燃起了前所未有的紧迫感。此刻，寻找苏摩成为了她唯一的执念，无论需付出何等代价，她都绝不允许数万年的精心布局在此刻化为泡影。她不能，也不愿放弃他。至于羲玄，身为堂堂炎帝太子，拥有着足以傲视群雄的实力，自然无需她过多挂怀。

可苏摩不一样，他现在的能力，比之从前，实在是相差的太远了……

若是当年的纯煌还在，这满天神佛，大帝之路，何人敢上前缨锋？

要不是当年……

唉，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

“小燕子，穿花衣，”

“年年春天来这里……”

“我问燕子你为啥来，”

“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

一路御风疾行，不知已至何方。眼前景色豁然开朗，晴空万里，碧波荡漾，花叶交织成一幅绚烂画卷，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几只小精灵在此聚集，嬉笑追逐，欢声笑语溢满整个空间。

其中，一位身着紫色霓裳的小精灵尤为引人注目，她面容娇美，眼神灵动，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无尽的生机与活力，令人心生欢喜，难以移开视线。

此地美若幻梦，风光秀丽，百花争艳，全然不似那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天宫一般，没有丝毫生气……

锦觅紫衣少女玩了一会儿水，忽然对她回眸一笑，朝她挥了挥手:“阿月，阿月，你快过来，我终于等到你了，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廉贞“阿月？你在叫本座？”廉贞眸色带着些许疑惑。

锦觅“本座，本座是什么？能吃吗？”少女眸光纯净，笑着跑到了她面前，似乎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算了……”见她傻乎乎的样子，廉贞猜测她也许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又开口询问道:“姑娘，你是花界的精灵吗？你为何在此？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闻言，锦觅咬牙愤怒道：“阿月，你怎么了？我们才一会儿不见你就不认识我了？我是锦觅啊，繁花似锦觅安宁，淡云流水度此生。难道才这么一会儿你就把我给忘了？”

“我不是阿月，你认错人了。这里，是你的记忆吗……？”廉贞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并未打算在此多做停留，只求尽快解开这片幻境的秘密，以便继续前行，挑战下一个未知的关卡。

少女也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冷了下来，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

因此，锦觅扁着嘴，委委屈屈的说道:“这里是花界的水镜，你说过要和我一起来看的，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小骨，不喜欢我了……？”

“我不是阿月，你认错人了……”对于这个小精灵的纠缠不休，廉贞话语中已然带了几分不耐烦。她无意纠缠，只想尽快脱身。

廉贞一向以冷静自持著称，然而今日不知为何竟被眼前这个小精灵激得心绪难平。或许，这正是因为她骨子里那份不可一世的高傲。

身为威震寰宇的上神，执掌生杀大权的堂堂女帝，如何能容忍他人将她与那些平凡无奇的精灵相提并论，更不用说是以替身之名了。而今，面对着名叫锦觅的小精灵，不仅认错了人，竟还毫无悔意，这份轻慢无疑更加深了廉贞心中的不悦。

廉贞只不过众生修行不易，她也并非弑杀之人，故而并未惩罚。只是默默思索着眼下的情况，低声问询道：“此处幻境极为不凡，你一个花界精灵，是怎么进来的？”

锦觅眨眨眼，虽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承认自己是阿月，但是这张脸，已经足够让她容忍一切。她想，也许阿月是受伤撞到了脑袋，才会这样判若两人。

“阿月，我是和你一起进来的啊？只是后来遇见了妖怪我们就走散了。然后，然后我遇到了一个叫苏摩的，再后来，我头一疼，醒来就在这里了。阿月，你怎么了？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苏摩，你见过他吗？他在哪里……？”廉贞的心弦被触动，不由自主地紧握住少女的肩膀，神情中隐隐带着急切。

“阿月，你弄疼我了……！”紫衣少女轻呼出声，她精致的眉头微蹙，那张本就倾城的脸庞因突如其来的痛楚而泛起了一抹苍白，令人心生不忍。

“抱歉，我并非有意……”意识到自己失态，廉贞慌忙放了手，用灵力为她疗伤。

眼见肩膀处的酸痛感已经消失，锦觅却依旧不开心:“阿月，你变了！从前我都是你最重要的人。可是你现在见到我都不关心我，反而满口都是别的男人。我生气了……！”

廉贞“你这小精灵，跟你说了多少遍，我不是阿月。你听不懂吗？”

看着锦觅眼中渐渐泛起的泪光，廉贞心生不忍。她思忖着，既然那名叫阿月的女子与她容貌相仿，或许可以借此机会暂代其身。只需从她口中探得苏摩的确切下落，之后再悄然离去也不为晚。

至于这为人替身的屈辱，小不忍则乱大谋，便先暂时忍受了吧！

如此思量着，廉贞强忍着心头的怒火与委屈，紧咬牙关，每一个字都仿佛是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口中：“本座，不，是我，我错了。姑娘，若您能告知苏摩所在，无论您有何要求，我皆愿尽力满足……”

此前在迷雾森林中的生死逃亡历历在目，而此处毕竟是幻境，诸多事物真假难辨。锦觅心想，阿月口中那些荒诞不经之言，定是因受妖魔所伤，心智受损所致。于是她暗下决心，要更加体贴入微地照顾阿月，绝不可因一时气愤而责怪于她。

阿月，一定不是故意这样对她的！

思及此处，紫衣少女深呼吸了一下后，拉过她的手，一脸的关怀担忧:“好啦好啦，我不跟你生气了，阿月，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想起来的……”

廉贞听了这话，心里却更加委屈恼怒。她并没有因为锦觅的道歉而感到任何开心。想她一个名动八荒的四海之主，如今竟然要沦落到去做一个小小精灵的替身？呵，若是传出去，一定会叫别人笑掉大牙的！

锦觅她的心思，少女浑然不觉，只是抱着廉贞的手臂神情依恋:“我们分开这么久，阿月有没有想我，觅儿可是很想你呢……！”

廉贞望着少女那双潋滟动人的双眸，廉贞别开了头，像个恶作剧般的孩子一样开口反驳:“没有，不想，一点儿都不！”

锦觅“可是我很想阿月怎么办？”少女眸光潋滟，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儿。

廉贞“那你想怎……唔～～～”

唇上柔软的触感让她心里蓦然一震，她，她，她，她竟然敢亲她……？她堂堂上神，竟然被一个小精灵给非礼了，传出去岂非让人笑话？

廉贞廉贞猛然推开她，神情带着点儿慌乱和不知所措:“你，你放肆，你怎么，怎么敢～～～”

锦觅“我怎么了？我这是让你恢复记忆啊。你没失忆之前，我们每天都要亲亲的啊……”

锦觅心里委屈的不行，明明阿月以前对她很好，像是捧在手心里的那种好，是从没有人让她感受过的疼惜，曾经一度让她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是现在怎么，怎么全都不一样了呢？

还是，她终究喜欢小骨更多些？

“不，不能放弃，一定要让阿月重新记起她来。对，不能生气，阿月对她那么好，不要生气……”锦觅不停给自己打气，咽下了心里的苦涩，笑着拉住了她的手，“阿月，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吧……”

“不，本座不回，凭什么要跟你回去？就连天帝都不敢随意使唤本座，你个小精灵好大的胆子……！”廉贞刚被欺负过，正在气头上又怎么可能任她胡作非为。

“嗯～～唔～～”

廉贞廉贞又一次被轻薄，如果不是顾及着她知道苏摩的消息，她一定把这个小精灵给大卸八块。她恼羞成怒的推开了锦觅，冲她大喊道:“你究竟要干什么？”

锦觅“若你不听话，我便一直吻下去，直到你点头为止。”面对她那令人畏惧的气势，锦觅吞了吞口水，鼓起勇气挺直了脊梁：“你，你尽管来试试……！”

廉贞“好，真是好得很，你们这些花界的精灵，真是好得很啊～～～”廉贞的眉宇间凝结起几丝冷冽之气，目光如刀般锐利地扫过眼前之人。

洛湘女君的绝仙剑，素来以锋芒毕露、威震八荒著称，自古至今，不知沾染了多少敌人的鲜血。上万年的岁月里，从未有人胆敢在她面前如此嚣张跋扈。难道仅仅因为她这两万年来鲜少涉足尘世，就连一个小小的精灵也敢对她出言不逊了吗？

“阿月，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我只是想让你恢复记忆。我们的从前，我不想让你忘掉……”锦觅见她神情不对，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挪，讨好似得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

廉贞廉贞被她气笑了，吐出的话语却是那么冰冷绝情:“那这样看来，你是爱我至深了？嗯~~~”

锦觅紫衣少女重重的点头:“嗯，我爱你。很爱很爱你，只要你开心，觅儿就开心……”

廉贞“那如果我难过呢？你会怎么做？”

锦觅“这里很痛，就像要炸开了一样……”紫衣少女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一脸纯真无暇。

“既然你爱我，那你是不是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啊……？”她轻启朱唇，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眼中流转着千般柔情与万种风情，宛如夜幕下最致命的魅影，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锦觅双目迷离，仿佛是中了蛊毒一般失去了神智，她难掩眸中的惊艳和欢喜，呆呆的回答道:“只要阿月让我做的，我都愿意去做……”

廉贞“那，你愿不愿意把你的心交给我……”

锦觅“心……？”

廉贞“对，就是你胸膛里跳动的那颗心……”似乎是料定了她一个小精灵不敢，廉贞眼中满是将要赢过她的恶意。

锦觅“那，如果我给了你，你会开心吗……？”

廉贞“当然，我会非常开心……”见她沉思了片刻，廉贞的唇角勾起一抹讽刺和凉薄来:“看来你的爱也不怎么样嘛，简直是荒唐至极……”话音刚落，她拂袖欲走，懒得纠缠。

锦觅“等等……”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少女双手结印，灵光一闪，从心口处硬生生的把心脏掏了出来，笑着递到了她面前。

她面色苍白，仿佛下一刻便会死去。廉贞望着她双手捧着递到她面前的那颗心，突然就愣在了原地。“怎么可能呢？怎么能真的？她怎么敢……？”

“阿月，我，我要你开心，给你，你，你拿着……”

此刻那位容颜绝世的少女，话都已经快说不利索了，怕是马上就要魂归天外了。廉贞回神过来，就是对其破口大骂:“你这个蠢货？教你的芳主到底是谁？难道没告诉你要保护自己吗……？”

锦觅“阿月，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少女脸色苍白如纸，廉贞再多的气也早就消散了去。此刻，更多的是一种复杂，有敬佩，有心疼，也有些别的什么。

廉贞轻挥一掌，一道法力精准地击中了那颗悬浮于空中的心脏，将其稳稳送回了少女的胸膛。然而，在这同一瞬间，她体内沉睡已久的陨丹却因这一击而彻底破碎，化作无数细小的碎片散落于经脉之间。与此同时，锦觅元神深处被封印已久的情魄终于得以解脱，随着花神令在紫衣少女额头轻轻一闪，花神之力重新凝聚，宣告着古老神祇的回归。

花神归位，万艳同欢，六界之中遍地山花烂漫。九重天瑶池仙境的众神自然也有了感应。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廉贞她在乾坤袖里翻来翻去，终于找到了一颗九转金丹递给了她。“把它先吃了，不要说话……”

锦觅“我要你喂我……”紫衣少女拉了拉她的衣袖，面容依旧苍白，但眸中却满是娇嗔和温柔。

意识到人命关天，廉贞没有别的选择，她敛了双眸，含住了九转金丹，亲吻上了那双娇艳欲滴的红唇。

彼时，锦觅勾着她的脖子，让她离得更近一点儿。金丹的药力太猛，怕她一个小精灵承受不住，廉贞揽住了她的腰肢，不停的用灵力为她舒缓经脉。

她们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发丝也不听话的缠绕在一处，仙人衣袖纷飞，裙摆微动，也不知最终乱了谁的心魂。此刻，漫天花瓣飘落，因微风纷飞旋转，在情动时分，终是落了二人一身旖旎。

当然，那个时候的她们都还不知道，自己以后面对的会是什么？

诚如花界某位芳主所言:“梦醒之后，不过都是一场弥天大谎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