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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界 南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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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描似画,横霜染风华!
六界闻名的长留上仙,是修仙界亘古以来第一天才,他衣白如雪,轻盈飘逸,仿佛水墨画卷中最精致的一笔。此刻,在众神眼中,他自云端缓步而下,举手投足间流露出超凡脱俗的气质,宛如第一缕晨光穿透薄雾,照亮世间万物。
眼见来人,飞蓬无波无澜,还是那样淡漠孤傲,万万年来守护神界众生,从无例外!
飞蓬“擅闯神界者,杀无赦……”
白子画白子画对其神交已久,自然礼貌的先开了口:“飞蓬将军,别来无恙!”
“长留上仙……?”飞蓬略带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似是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来访神界。见他微微颔首,飞蓬又道:“仙上身负封印妖神的大任,此来为何啊?莫非,是妖神有了异动……?”
白子画轻轻摇了摇头:“都不是,只是些小事情,还请将军通融,放我和百草仙君过去吧……”
飞蓬打量了他身后鹤发童颜的老者一眼,眼见这人的衣着就是西昆仑的落霞锦,自然明白他是西王母的人。只是不知,西王母和神界素来不睦,此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在没弄清楚事情始末以前,作为神界第一大将军,他绝不会放过任何可疑之人!
飞蓬“上仙客气,你有自由出入六界的权利,我自然不会拦你,只是百草仙君,必需要有通关令牌才行……”
闻言,百草仙君脸色越发愁苦,他就知道事情没这么顺利,这不,算他倒霉,碰上飞蓬将军这么个油盐不进的煞神……
白子画眉头一皱,也是觉得有些棘手,他心下思索了一番,又道:“将军,难道片刻都不能通融吗?”
飞蓬眸色一转,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略带着些咄咄逼人的语气,勾唇道:“若真要通融,除非你胜过我手里这把镇妖剑……”
“哼,好一个一心好战的飞蓬将军!”他心下感叹不已,又仰起头淡淡道:“将军贵为神界第一大将军,已是无敌,子画不敢班门弄斧……”
飞蓬平素最讨厌听这些客套话,又早就耳闻白子画天资绝艳,这才起了切磋之意,如今见白子画也和那些谄媚之人相差不大,自然兴致大减。
飞蓬“哼,真是扫兴,上仙何必如此冠冕堂皇,该不是上仙怕输,才不敢和我打吧……”
白子画白子画闻言眸色暗了暗,此刻倒是被勾起了些许火气:“将军戾气太重,怕是有一天会伤到自己……”
飞蓬闻言,他神情不屑的撇了撇嘴,讽刺道:“是吗?可你一个连剑都不敢拔出来的懦夫,也配来同本将军说这样的话吗……?”
飞蓬是何等惊才绝艳之人,而白子画也算是绝代风华,如此孤傲之人碰到一起,惺惺相惜却又同类相斥。两两对视一眼,已经是暗暗用元神交了手。
白子画“到底是飞蓬将军……”
飞蓬“仙上倒是好功力……”
简单交手之后,白子画唇边泛起一丝笑意,方才的羞恼早就变成了钦佩:“将军先放我和仙君过去,待我从紫郡府出来,你我随时再战……!”
“哦?紫郡府?你是去找战神?”飞蓬沉默了一瞬,眼色又变了几变。
白子画不觉其他,只是颔首道:“正是,还请将军放子画过去……”
飞蓬“上仙是瞧不起飞蓬吗?宁可去找战神切磋,也不愿同我多待片刻……”
也不怪飞蓬如此想,战神多年来深居简出,眼下又快要兵发忘川。怎么都不像是同白子画认识,此前,也从未有人说过他们有何交集。如今他一见面就要去紫郡府,身边还带着西王母的人,手里又没有通关令牌,怎么看怎么可疑,也不怪飞蓬如此试探。毕竟,他也是闲太久了,难得碰到个还不错的对手,当然不愿意让他这么走掉。
白子画“将军别问了,子画此行确有要事……”
飞蓬飞蓬靠近了一步,将手中的镇妖剑亮了出来,勾唇又道:“什么样的事,本将军愿闻其详,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去天上。你慢慢讲给我听……”
白子画闻言没有说话,他倒是知道怎么回事,但他能说吗?
南天门人多眼杂,到处都是探子,洛湘女君受伤的消息一旦走漏出去,那些东海归墟镇守的鬼怪怕是都要翻个天。白子画一向以六界为先,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犯这样的错误。
而飞蓬,他肩负着镇守南天门,保护神界的重任。白子画虽说可以自由出入六界,但是身边带着西王母的人,手里却又没有正式的诏书与传唤令牌,如今他闪烁其词,避重就轻,确实让他起了疑心,所以,今日不问个明白,自然不能放他们过去。
白子画白子画凝望镇妖,剑眉一蹙,语气已经有了淡淡的怒气:“将军,是一定要与我为难吗……?”
飞蓬飞蓬不以为然道:“只要你们有通往紫郡府的正式令牌,飞蓬愿意向你道歉,再不然,你就大方些告诉我你们的真正目的……”
白子画“看来,今日一战不可避免,既如此,那便拔剑吧……”
飞蓬望着白子画手上的剑光,他眉毛一挑,唇角微勾,提起镇妖剑,笑意温然:“上仙横霜一剑的大名,飞蓬早有耳闻,今日你我便来战个痛快……”
远处两道白影难分难舍,那个西王母派去随行的百草仙君却哀叹了一口气。“唉,这可如何是好啊……?”
可怜他人微言轻,西王母又和天界不睦,此行他心有所感,早就明白事情不会太过顺利。这件事,也不怪飞蓬拦下他们,毕竟瑶池与天界的争斗已经是不死不休。明眼人都瞧着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可西昆仑还等着他复命,眼下南天门又进不去。“唉,莫不是,天要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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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姬“放肆,何人在此鬼鬼祟祟,见了帝君还不行礼……?”
北辰北辰帝君淡淡看了一眼身旁的鱼姬,没有出声。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这样的瑶台神貌,自然也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
见他满身风仪,星辰之力,百草仙君鼓起勇气,略带了些试探,道:“您,您莫不是执掌天经地纬,率普天星斗的众星之主,万象宗师,北,北……”
鱼姬“算你有点眼力。这可是上朝金阙,下领酆都的北极紫薇大帝。怎么,见了北帝还不行礼吗……?”
百草仙君连忙作揖,一件件将始末都说的明白。:“回北帝,老臣是西昆仑的医使长,特来求见战神,因走的急了没拿令牌,故而受困于此,还请北帝通融,我家娘娘定然感激北帝之恩德……”
见他身上穿的是西昆仑的落霞锦,六界独一份儿的旁人也模仿不来,自然信了他说的话。
北辰眼见鱼姬还要再说些什么,北辰摆了摆手,轻轻摇头道:“恩不恩的本座倒是不在乎,只是西王母是本座故友,看你可怜,便随我进去吧……”
“老臣多谢北帝大恩……”
天衍五十,遁去其一,世间万物自有其一线生机。该着今日北帝来神界同天帝商讨穷奇作乱一事,也算是他造化,不然就这么空着手回西昆仑,他怕是也不用再干了。
另一边的九霄云殿,有仙奴小声上前附耳禀报。
太微闻言,天帝太微面色变幻了一瞬,“哦,你是说,飞蓬和子画打了起来,而且,是不分缘由的打了起来?这倒是稀奇……”
世间万物,皆有其存在的缘由,身为天帝,他自当思虑深远。此刻,他的脑海中恐怕已反复权衡了无数个可能,思绪如繁星般闪烁,探寻着每一条隐秘的线索。
荼姚“确实稀奇……”她看了一眼下首来送请柬的紫宣,轻轻扯了一下太微的衣服。
太微因这动作,他的思绪被轻轻拉回,温言笑道:“紫宣,你放心,本座与天后届时必定亲临。你登基为青帝之后,务必以天下苍生为重,切记不可有丝毫懈怠……”
紫宣“紫宣明白……”
荼姚“哎~陛下,这紫宣可是青帝最疼爱的弟子了,如今更是要他继承衣钵,他的才华和能力六界也是有目共睹,何必担忧呢……?”
太微听了荼姚的话,他似是也同意了这个观点,淡淡颔首道:“也是,紫宣,天后和你师父都如此相信你,我想,你也不会让本座失望,以后若有何需要,尽管来神界找我……”
紫宣“多谢天帝,天后娘娘……”
他仍是那个他,自始至终都保持着那份独有的温雅与从容。即便是置身于天帝与天后的威严之下,他的举止依旧淡然自若,一如既往地坚守着自我。青帝之位的荣耀以及两位至尊的赞誉,并未让他有丝毫的失态,仿佛一切赞誉与权柄都不过是过眼云烟,无法撼动他内心深处的平静。
太微“好一个不骄不躁,不卑不亢。紫宣,你果然不错,难怪你师父如此器重于你……”
荼姚“看着紫宣,我就想起了旭凤,眼下他又要去忘川征战,也不知旭儿上次受的伤好没好,我这当娘的心里,一想到这些,就颇为难受……”看太微夸奖紫宣,她眸光微闪,眼角带泪,似是无意间提起了自己这个年幼轻狂的小儿子。
果然,天帝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时间百感交集,也颇为动容,他主动握住了荼姚的手,温声道:“你放心,旭儿是我们的孩子,自然是极好的,等他出征前,咱们一起去看看他……”
做了这么久的天帝,荼姚的意思他不是不明白,只要不过分,她想要的荣宠权势,他也不是不能给。更何况旭凤为他出生入死,他这个做爹的,多心疼儿子一些,也是应该的。
紫宣紫宣遮住了眸中的讽刺,勾唇道:“火神殿下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紫宣也很是钦佩。希望届时,殿下也可以参加……”
太微“哈哈哈,旭凤同你年岁相当,你们定然聊的来……”
荼姚“就是,到时候紫宣做了青帝,就算再忙,我们也要多多走动才是啊……”
“这是自然……”他不是没听过旭凤的名字,也不是不知道他兵法谋略样样精通。但,那又如何?四海八荒的上神英豪,有几个比他差了?不过天帝天后在此抬举,他也只能给些薄面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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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夜神殿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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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侍禀报后,只见一白衣公子疾步而来,仿佛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才让他如此失态。然而哪怕再慌乱,他该有的礼节却也从无错处。
润玉润玉行礼作揖道:“禀父帝,母神,飞蓬将军和长留上仙在南天门大战。此事您可知晓……?”
太微太微放开了荼姚的手,脸色变了一番,才道:“此事我也才知,切磋而已,不妨事……”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飞蓬和白子画都是实力强横,身负天命,不是他能随意拿捏的存在。
润玉心下了然,又道:“此事跟孩儿原本也没关系,只是他们打到了仙界,破了太阴星的结界,眼下月华之水已经淹没了九重天,包括孩儿的璇玑宫,还请父帝示下……”
太微“此事当真……?”
荼姚“你说什么?太阴星的结界是本座亲自设的,怎么可能……”荼姚大惊失色,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似乎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又匆忙止住了话头。
紫宣灵慧非常,没有多嘴生事,他垂眸立在一旁,暗暗思虑着:“太阴星乃盘古开天地时便已存在,自身的罡风寒气寻常仙家是受不住的,哪里需要大费周章的再步下结界?这天后的态度不免让人多想,莫不成这太阴星里藏着什么东西……?”
紫宣心里有谱,几万年的神界生活,润玉更是太了解他们了。眼下月华之水淹了九重天,此事虽然棘手,却并不算特别严重。可母神这态度未免过激,是有什么东西让他忽略了吗?
太微当然,没有任何人比他更了解荼姚,看来这太阴星里,是真的有什么秘密。不过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天帝眸色冷沉了一瞬,却又很快消失不见,太微淡淡的看了一眼下首的润玉,连忙开口询问道:“玉儿,这件事情你最清楚,眼下,可有伤亡吗……?”
润玉拱手一礼,道:“禀父帝,幸好孩儿发现的及时,并未有太多人员伤亡,已经安排他们撤离了……”
太微满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子,略带些许欣慰,勾唇笑道:“玉儿做的很好,这件事接下来就交给你吧,让破军星君辅佐你安抚善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去天库取用……”
润玉“孩儿多谢父帝信任……”润玉不卑不亢,微微作揖,极快速的遮住了眸中的讽刺和寒意,然而那语气,却依旧是那么温和,温和到,好像心中翻涌的戾气从未出现过。
待润玉禀告完毕,紫宣眸色一闪,垂眸作揖道:“天帝陛下,天后娘娘,可有需要紫宣帮忙的地方……?”
“无碍,九奚山事务繁多,就不劳烦你了,这些小事,让润玉去吧……”别人的客套话太微又不是听不出来,紫宣马上要继承青帝,哪里有时间管这些东西?而且这件事是天界管理不严,真要是他插手,岂非让人笑他天界无人,那才是丢人丢大了。
“既如此,紫宣告退……”他没有无谓的继续坚持,紫宣虽勾唇笑着,然而眸中却是那样的冷漠疏离,只不过他们这些神仙都掩饰的很好,好到让人看不出半分破绽来。
紫宣紫宣看向身旁温润如玉的仙人,平礼作揖道:“夜神殿下,有缘再会……”
如今,他已经是青帝了,这个平礼,已经是给足了润玉的面子,给足了天界的面子。果不其然,太微的脸色更加柔和了。九奚山多年不理俗物,难得紫宣如此有礼有节,果真是一表人才。
润玉眸色一闪, 紫宣特意给他面子,他不是不知道,所以,他才更不可能失了分寸。只要他敢行差踏错一步,荼姚是绝对不会放过他这个眼中钉、肉中刺的!在他的谋划成功之前,他绝对不会多生波折,毕竟,他可不是旭凤,有个好娘护着!
润玉故而,润玉避开了他的礼,反而行了个更尊敬的大礼,只见他淡淡开口笑道:“润玉阶品低微,不敢生受,青帝慢走……”
那句青帝让紫宣浑身一震,然而他面上却也只是微微一笑,风轻云淡,谁也看不出他这位新帝此刻在想些什么。
夜神啊夜神,都说你深居简出,不与旁人来往,可是青帝继位一事,知道的也就那么几个。他今日才来神界告知天帝天后,就连火神都不知道,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看来这平素淡泊的夜神,也不是表面那么简单。这天界的水,果真是深的很啊……
难怪,她誓死不愿嫁入九重天……
临别之际,紫宣与润玉四目相对,彼此间的目光似乎在无声地交锋。最终,润玉报以一抹温和无害的笑容,然而那笑容却未能触及他的眼底,他眸色晦暗,仿佛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如此城府,紫宣心中警铃大作,心往下沉了又沉,重重的坠着,这个曾做过她未婚夫,又被她亲手抛弃的男人,句句一针见血,恐怕将来,绝非池中之物。
也是啊,经历过退婚受辱的绝望,在天界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几万年,他可不信润玉心里没有半分怨怼之心,若他当真有了别的心思,就凭火神旭凤那一根筋的愣头青,可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那毕竟是火神要考虑的事情。风波渐起,他首要责任便是护好苍生,这神界,他以后还是少来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