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第二天是月考的日子，大雨依然不停下着，看上去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期初考试的成绩让排名发生了非常奇怪的趋势，楚绫鸢的位置前一名是黄念君，后一名是苏潇然。对此，苏潇然给出的戏称是“你前桌是你的男朋友后桌是你的女朋友”。对此楚绫鸢表示无奈——首先，她可没觉得黄念君是她的男朋友；其次，苏潇然你说好的喜欢林樱呢？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最起码能把这几天阴云密布的心情稍稍驱散。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上午的考试，楚绫鸢坐的是靠窗边的位置，听着外面的雨声心情竟然有些异于往常的烦躁。从前享受雨季的时光去哪里了？也许是因为曾经和姐姐在一起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在雨打芭蕉的时刻，靠在窗畔闲谈。

　　——也许就是因为，雨声会让她回到昨日清晨，那个雨中最后的拥抱吧。

　　好不容易捱完了语文考试，这是相对不那么担心的科目，大概能有一个不错的成绩。甫一收完卷子苏潇然就抓着楚绫鸢的手臂左摇右晃，嘴里一边乱七八糟的说自己如何如何考砸了如何如何要完蛋了怎么样。楚绫鸢不仅无奈，每一次都是这样说也没见哪一次考砸了啊……因而也不太迎合，只是简简单单对了几道题的答案就到门外去透风。

　　不过……进入了风干韶华以后，楚绫鸢就料定生活不可能是安安静静的了。因为身边总是会围满了自己人，在心情好的时候她们的出现是如同天使一样带来温暖的，但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只想让她们都暂时消失。因此便有点恹恹的，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苏潇然是对别人的情绪察觉很敏感的，因此就也不再怎么说话，只是跟着楚绫鸢靠着暖气站在一起。

　　正愣神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楚落晨从第二考场走出来，往第一考场到楼外的方向走。楚绫鸢的眼睛骤然一亮，赶紧热切开口。“姐，怎么样？”

　　楚落晨的身形明显一颤，随后缓缓抬起头。看见对方的一刹那，楚绫鸢一下怔住了。这是楚落晨吗？她没有想到一个人的脸上失去了笑容会让她发生那么大的变化，看上去竟然好像是在一天之内失去了全部的活力一样。看着那张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脸，楚绫鸢竟然有些说不出话。她知道这是为什么，她知道为什么姐姐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她。

　　“……还好。”楚落晨凝视了楚绫鸢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句，声音低的可怕。随后她一言不发，径直经过楚绫鸢走向楼外，瘦削的身影缓缓消失在了不断下着的雨中。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是昨天说的初心不改吗？不是说好谁都不要变吗？不是说过的……

　　难道……这就是对自己贸然做出那个伤人的决定的惩罚吗？

　　“圆儿……”苏潇然小心翼翼的看着楚绫鸢，“这是……怎么了？”

　　楚绫鸢几乎完全没有听进去苏潇然的话。她很明显的感受到她的身体在颤抖，双手冰凉的没有一点温度。剧烈的悲伤和压力几乎是从内心最深处海浪一样翻涌上来，却都堵在喉头，让她连大喊一声或大哭一场来舒缓的机会都没有。楚绫鸢觉得她长了这么大，是第一次体会到这样的感觉。她觉得似乎她在一夜之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曾经的她会是这样敏感和狼狈的吗？

　　回班自习的时间已经到了，梵语嘉和方暖谈笑着从走廊那边走过来，看见楚绫鸢和苏潇然就提示她们回班自习。苏潇然冲两个人使了个眼色，又扯了扯楚绫鸢的衣袖。楚绫鸢这个时候才感知到自身和外界环境的存在，她回身看一眼苏潇然，勉力微微一笑走回教室。

　　“她怎么了？”方暖微微带着点担忧看着楚绫鸢的背影，“出什么事了吗？”

　　苏潇然点点头又摇摇头，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迷茫：“我也不知道……”

　　“中午的时候或许可以和她聊聊。”梵语嘉拍拍方暖的肩，“现在先回班自习吧。”

　　方暖点点头又看一眼苏潇然，三个人一起踏进教室。苏潇然径直走向自己那位于楚绫鸢后座的位置，看见对方已经面对着一摞数学卷子在看错题了。她这时候看上去一切正常，苏潇然这样想——如果不是因为刚刚目睹的事件，她绝不会觉得对方有什么问题。

　　可是明明运动会还好好的……这个假期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这种时候看来选择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问是最好的。苏潇然本人是很敏感的，她也对于别人的情绪格外细腻。她知道这种时候，只有陪伴是最好的选择。

　　楚绫鸢的眼睛看着数学练习卷，却一道题也没有看进去。

　　为什么这么快就什么都变了？是因为昨天姐姐和父亲一起生活之后受到了父亲耳濡目染的古怪教育吗？父亲向来是心眼很小的男人，对于离开他的母亲和自己一定会加以刻薄的评价的……但是姐姐真的会听他的那些鬼话吗？也许是因为父亲向来对姐姐都很好吧……归根结底还是不要给自己的过错找借口了。楚绫鸢心里暗骂，这一切还不是你一手造成的吗……两个人如果一起选择抗争怎么会走到现在这一步？两个人一起抗争难道还不能说服父亲母亲吗？说到底还是自己做错了，所以有什么样的后果，只能选择接受。

　　下课铃终于在纷杂的思绪中响起，楚绫鸢下意识想到第二考场去找姐姐吃饭，却突然想起现在她们的关系已经很尴尬了。况且，她现在也真的没有勇气再去接触楚落晨。因而便默默的跟着苏潇然，对方大概也明白了些什么，便并没有表示出怎样的奇怪和排斥。在许久许久以后，楚绫鸢觉得这真应该感谢她，感谢她当时和日后的一切温柔。

　　——苏潇然在某些方面，是给了她希望和温暖的一个人那。

　　雨连绵不断的下着，楚绫鸢并没拿伞，只是和苏潇然一起在雨里走着。从前让她无比愉悦的清新的雨水和泥土的味道，此时此刻只让她感觉寒冷和烦闷。午饭的时候风干韶华往往坐在一起，只是这一次不见了楚落晨而已。一顿午饭的时间她也基本吃不下多少，在她默默等待苏潇然和林樱一起吃完饭离开的时候，却看见楚落晨和班里的另外一个同学谈笑着从桌边经过了。紧靠着桌边坐的安翊和方暖明显愣了一下，似乎在疑惑对方为什么没有一如往常和她们一起，或者在疑惑对方为什么经过的时候连招呼也没有打一声。

　　楚绫鸢闭上眼睛，默默将头无比疲惫的靠在了苏潇然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