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的前一晚,已至深夜,然聂府中还是一片灯火通明。往日里素锦的院门上都挂上了红绸,灯笼上贴着囍字。大门口管家老周正指挥着一干下人,偶尔抬头看看正在王府门上挂红绸的小厮,一会儿说往左,一会儿说往右,看着不对,还想自己爬上去挂,幸好被身边人拦住。
卧房里,已经睡下的易安看着房檐下贴着囍字的灯笼,脸上是收不住的笑意。
“真希望今天就是明天。”
“姑娘可是渴了?”躺在外间的春茶听见了易安的说话声,只是不大真切,还以为她是渴了。
易安没想到这个时候春茶还没有睡着,也不知道刚刚的话她听去了多少,顿时羞臊,忙拉了被子,遮在脸上,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并不存在。
春茶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声音,还以为是前院太吵,自己听岔了,翻了个身又躺下。
一夜无书,转过天来,已是第二天了。早晨起来,易安梳洗完毕换好衣物,先去了祠堂,告知先人。随后换上衣物,由专人的丫鬟婆子伺候梳洗打扮。易安本就生的好看,此刻换了嫁衣,说是天姿国色,惊为天人也不为过。
“姑娘今日真好看,可惜我是看不长久了。”春茶看着易安,心中即为她感到高兴,也为自己感到失落。
“怎么会,你去外祖母身边不过只是伺候几日,待得祖母身体好了,就是你不想去死生之巅我也让你去。”
老太太前几日的头风病又发作了,往常这个时候都是春茶在身边侍候。本来这次因为春茶是陪嫁丫鬟,老太太本意是不要她在身边侍候,但易安不放心,专门留了春茶,只待老太太身体好了再说。
“只是和姑娘这么久了,旁人侍候我不放心。”春茶说着,竟因为着即将到来的离别,红了眼眶。随即又想到今日是易安出阁的大日子,赶忙以手拭泪。“婢子无状,请姑娘责罚。”
“我又哪里愿意你不在。”
易安出言安慰,她说的也是实话,只要老太太身体好了,春茶是一定要接到身边来的,这么多年,她二人虽为主仆,却胜似姐妹,春茶知道她的生活习性,离了她,她自是不习惯的。
易安还想说些什么,就听见门外面传来方如意的声音,
“都说女子出嫁的这一天是最美的,可我们家易安每一日都美。”
方如意从门外走来,看着一身红衣的易安。连连称赞。一边说着,一边拿帕子拭泪。看着换上嫁衣的易安,她心中既开心又不舍。易安也是,她本来是不想哭的,她只是觉得自己不过是出嫁,还会回来的,不想这样悲伤,可是看见方如意哭了,自己也就忍不住,小声的啜泣。正给她梳头的婆子,因为她突然的动作,不小心手重了。
“娘子劳烦梳轻点,我们易安最怕疼了。”方如意看见连忙嘱咐,这丫头从小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疼,只要一有磕绊,拿出肌肤就青紫了,为了这个她房里所有的尖角处都是用不裹着的。想到易安嫁了过去,若是身边没有个人仔细,倒是疼哭了怎么办。想到这,方如意眼眶又红了一大转。
“好好的日子,哭什么,凭白招惹晦气。”
说话的是老太太,她一进屋内就听见娘俩儿的哭声,她心中对这桩婚事虽然不满,但是看在易安喜欢,也就过去了。眼下,瞧着易安出嫁心中也是难舍万分。
今天的易安头戴凤冠,脸遮红方巾,上身内穿红娟衫,外套绣花红袍,颈套项圈天官锁,胸挂照妖镜,肩披霞帔,肩上挎个子孙袋,手臂缠“定手银”。下身着红裙、红裤、红缎绣花鞋,千娇百媚,一身红色,喜气洋洋。(来自百度)等伺候的嬷嬷把最后一个金钗戴好时,方如意已经把妆都哭花了,连带着老太太他们都知道,从此刻起,易安跨过这道门就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了。
老太太手里的佛珠转了又转,似是她此时那颗复杂的心。
“这个你戴好。”老太太从匣子里取出一个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镯子,看着质地像是玛瑙,细看又像是红玉。“这是你娘当年出嫁时戴的,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你必得日夜戴着,不枉你们母女一场。”
“我记下了,我一定戴着。”易安没有想到阿娘还有东西留下,当年她走后,家里人为了不让老太太睹物思人,好多东西都随着她的棺椁一起尘封地下。
门外下人来报,门内老太太亲手把盖头给易安戴上,看着她被一众丫鬟婆子簇拥着往前院走去,方如意也跟着去往前院准备。一时之间,刚刚还拥挤的屋子里就剩下了老太太、钱嬷嬷还有一个春茶。
“绑了吧。”
老太太话音刚落,就见得门外面进来几个粗使婆子,拿着绳子,在春茶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绑了个仔仔细细,连她要求救的嘴都被塞住了,压着她就往老太太的院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