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师傅哥哥，我来找你了！”

“小师傅哥哥我给你带了白糖糕你吃不吃呀？比上次的糖葫芦还要好吃。”

“你不吃，我可吃了呀，钱嬷嬷做的白糖糕可好吃了。”

易安对于功德池畔的小师傅一直念念不忘，总觉得他干净的不似凡人，干干净净，不染红尘。可惜当时年少，还不懂什么是谪仙人，只觉得小哥哥好看，心中生出些许亲近之意，只可惜小哥哥总是不搭理她，可惜了这么好看的小哥哥竟然是个哑巴，心中又生出些许怜悯。想着两次相见他都是孤身一人，怕是寺中沙弥见他是个哑巴排挤与他。

“小师傅哥哥你莫怕，以后我护着你。你既不喜欢白糖糕，我下次给你带桃酥吧，前几日兄长带我去吃的，那个也好吃。”

楚晚宁自是不懂易安心中所想，只是觉得抓着自己的那只小手真暖和，好似手中攥着一小把火，就是有点重，重到自己想把手抽出来都抽不动。

他从来没有吃过白糖糕，唯一吃过的他也忘了是什么了，只记得很甜，想来白糖糕也是甜的吧，只是不知道桃酥是不是也是甜的？

就这样，楚晚宁和她认识了两年，每个月初十，他们俩就在功德池畔，他诵经修行，她看着他，一会儿数着池子里的鱼，一会儿自说自话，说着他们分别的这一个月里发生的事，那是他未曾经历过的，但是有了她在耳边诉说，仿佛他也经历过一样。他们也在雪地中堆过雪人，他也拉着她的手走过漫漫长街，来到街市买一份好吃的桃酥……

“小师傅哥哥，我可不可以叫你小哥哥呀？”

“为何？”

那是易安第一次听见他说话，她当时就想原来这个小哥哥不是哑巴呀，然后又觉得小哥哥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一样的好听，比舅父书房廊前养着的百灵鸟还要好听，好听百倍，千倍，万倍。

“因为‘小师傅哥哥’太长了，叫起来好累啊！听伺候的姐姐们讲，叫‘小哥哥’的都长得好看的，你这么好看，我当然叫你小哥哥啦！”

后来易安想，当时那位小哥哥一定是害羞了，虽然他一句话没说就走了，但是他耳垂上的那一抹红，像极了家中果盘里的石榴籽，红似血滴。她在他身后喊着自己的名字，说着下次一定给他带好吃的桃酥……只是世事无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舅父升迁，她和母亲随着舅父去了都成汴梁，又回到了汴梁，这里一切都没变，只是少了父亲，少了那个小哥哥。

“叫‘小哥哥’的都长得好看的，你这么好看，我当然叫你小哥哥啦！”

楚晚宁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夸他，心中既气愤又窃喜，气愤的是只有女子才能说好看，他一个男子怎么能这样说他，窃喜是因为第一次有人这样夸他，往日里功课做得好，修行进步师傅只会说“善”，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长得好看。他想告诉她这样说一个男子是不对的，但是他一看见她的眼里，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双颊滚烫，耳垂发热，舌头打结，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唯一想到的就是赶紧逃走。

“小哥哥我叫易安，林易安，你叫什么啊？”

“我叫楚……晚宁！”

这是这一声太小，小到只有他自己听得见，小到连心跳声都能盖过。午夜梦回时，他都会看见那双眼睛，清澈如水，倒影全是他，他还能听见那句话，

“易安，林易安，我是晚宁，楚晚宁，你一定要记得我。”

二月二龙抬头那日，无悲寺来了聂家的马车，说是来找怀罪大师，怀罪大师闻得通禀只谴了亲传弟子前去，看着远去的弟子，怀罪大师念一句佛语，只道：皆是孽缘。

“上个月，老爷升迁，昨日一家都去了汴梁，小姐本想亲自来同你告别，只是我家老太太受了些许风寒，身边离不了人。故此，特意嘱咐了我将这点心匣子交给你。”

“她可还说些什么？”

来人是钱嬷嬷，楚晚宁是识得她的，每次见面她都在不远处瞧着他们，听禅结束后就会带走小糯米团子。小糯米团子总说她做的白糖糕好吃，人也和善。只是那时的他还不懂，为什么老太太病重，贴身女使不在身边。

“小姐只是念叨还不知道小师傅的名字，以后来信也不知道给谁。”

“我叫楚晚宁，你告诉她，让她别忘了。”

“老婆子一定讲话带到！”

楚晚宁还是吃到了桃酥，只是他觉得一点都不甜，反而有些发苦。也不知道汴梁到临安的书信要走几日。

“东西可送到了。”

“小姐亲口嘱咐的，老奴怎敢懈怠。”

老太太闻言停下手里正在修剪的枝叶，看着钱嬷嬷笑骂一声：“老东西，人老成精。”

“自是比不得老太太。”

说完俩人便笑了起来，好一会儿老太太才停了笑，只道：“这世间最好的情莫过于年少相识，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可惜那孩子叫楚晚宁，可惜他是个木头。”